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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坏 第21页

作者:雷恩那

今儿个没什么心绪,连卷些薄荷烟丝抽抽都觉得懒,索性赖在窗边,海棠春睡般斜倚着,连妆都懒得化。秋气高爽的清光泄进房内,她一张脸白得几近澄透,显得眉儿好黑,双睫尤墨,发丝更黑亮亮的。

金嬷嬷闻言,笑得乐不可支。

“喜欢,怎不喜欢呢?这可较咱们‘怜香阁’内的百花玉肌班还神呀!哎呀,就妳懂咱的心。”一顿,挥着红纱巾,压压眼角,她略夸张地叹气。“唉,等哪时妳离开这儿,不干这门营生,嬷嬷这心啊,一半替妳欢喜,另一半可就慌了,也不知‘绮罗园’这场面能不能继续撑稳……”

“嬷嬷多虑了,我能去哪儿呢?”她挑挑眉,懒声道:“今晚把我的挂牌弄上吧,额上的淡疤多扑些水粉就能遮实了,再不接客,都忘了该怎么卖笑。”她这模样,妆也不化,发也不梳,无聊拨弹琵琶,唱的都是怨词,实在不争气,她朱拂晓的脸全教自个儿丢尽了!

要赌,她何时畏惧过?

她就赌这口气,提得起、放得下,撑也要撑过去!

有什么好留连?顶多……再找一个“阿奇”,游戏人间,把所有有缘遇上的“阿奇”,全迎作“入幕之宾”,她朱拂晓夜夜花帐春暖,这才叫痛快!

奇的是,金嬷嬷似乎面露难色。

“怎么了?”按理,嬷嬷该欢天喜地才是呀!

“女儿呀,妳那块象牙玉牌被鄂大爷给取走了。”红纱掩嘴,无辜眨眼。

“什么?!”斜倚的身子蓦地坐起,动作太急,惹得她一阵目眩。

“绮罗园”里有这么一个做法,寻芳的大爷有意包养哪位姑娘,收作相好的,在跟相好姑娘有了默契后,可直接跟金嬷嬷讨那位姑娘的挂牌,从此每月固定支付一笔银子,若大爷哪天把挂牌还回,意思也就清楚,表示不再继续包养。

“咱瞧鄂大爷待妳挺实心的,上回他匆匆来、匆匆走,临走前留下两袋金叶子,拿着妳的挂牌就走……他事先没跟妳提这事吗?”金嬷嬷也胡涂了。

朱拂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唇瓣几无血色,她胸脯急促鼓动,给气得说不出话,耳朵里嗡嗡乱鸣。

她很气他。

混帐男人!莫名其妙做这种事,要走也不走得干脆些!他尽避回他的北方,重建他想望多年的“秋家堡”,她真心诚意恭喜他的,他在北方生活,与她从此两不相犯,他干么还抖这一记回马枪?

她很气自己。

她竟然心动得浑身发颤,像是人家不经意丢了根肉骨头到她面前,她便馋得口水直流、尾巴直晃,扑过去一阵啃咬,什么也不顾。

气得眼里闪泪花,她要强地眨掉,连做好几下深呼息。

“拂晓,没事吗?”

“……没事。”她挤出笑,冲着嬷嬷露齿笑。“我今晚开张见客,劳烦嬷嬷帮我把名字挂上,没挂牌也无妨,就暂时写在纸上贴着,明儿个再向师傅订制一个新的便好。”

“啊?可是……不好吧……这、这……”

金嬷嬷头真疼,是说,她都收下人家大爷的金叶子了,怎么能把大爷订下的姑娘推出去作生意呢?这一点点诚信她还是有的。唉呀呀呀,头疼、头疼……再想想,还得再仔细斟酌啊……

金嬷嬷还是挺住了,没应允朱拂晓的要求。

今晚“绮罗园”的红花榜上依旧不见花魁娘子的挂牌。

但,山不转、路转。听元、润二玉提到,“来静苑”那边出了些状况,像是在那边摆桌、招花娘作陪的五位爷们突然兴起斗酒,个个都有些来头,撒金砸银硬要“来静苑”的主儿陪着灌酒,那姑娘本就不是什么酒国英雌,被五个人连着折腾,哪里受得住?

“哟,这分明斗狠了。五位爷连手攻我‘来静苑’这位妹子,奴家瞧着心疼,各位爷不介意多我这个助拳的吧?”

不让她见客,她就抢旁人的场子!

朱拂晓盛妆打扮,微露香肩,刚步进“来静苑”里,立即抓紧众人目光。

她一个眼神横瞟,“来静苑”的两小婢会意过来,忙揭掉泪、吸吸鼻子,跑过去把醉得凄惨的主子架走,而一路从“来清苑”紧跟过来的元玉和润玉,一个是又气、又莫可奈何,另一个照例又眼眶红红,怕极主子端着皮笑肉不笑的美艳脸,大杀四方。

“大爷们斗酒,呵呵,让拂晓也来领教领教。唔……我记得‘绮罗园’里卖的烈酒有‘锦江红’、‘八仙醉’、‘不过五’、‘蜜里桃’、‘随天乐’、‘游梦飞仙’、‘国士无双’、‘天寿长青’、‘蓬莱春泉’、‘南方美人’……”脆声数着,她莲步轻移,绕着一桌男男女女闲慢踱步,几个犹被大爷们搂在腿上、身侧的小花娘,不知因何背脊瑟瑟发凉。

五位大爷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朱拂晓,心脏突突促跳,兴奋得满面通红,想着,这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都说江北花魁娘子朱拂晓好些日子不见客,钱再多也请将不出,未料及……未料及……今晚教他们给碰上了呀!

略顿,朱拂晓停下步伐,侧转腰身,柔荑搭在其中一位爷的肩头。“请问各位爷要斗哪一种?是要轮番上呢?还是一块儿上?”

“随……随便……”

“拂晓姑娘欢喜便成……”

“怎么都成……”

“那好。”勾唇,她螓首一颔,缀珠的金钗晃出耀眼流光,如她眸底作恶的光辉。“那就随便些,奴家喜欢就好……”

润玉揪住元玉的袖子,“哇啊——”地一声哭出来。

好……好可怕、好可怕呀!呜呜呜……

这一斗,斗得风沙四起、雷电交击,“绮罗园”狠赚了一笔酒钱,柜上的酒不够卖,又从贮酒窖里的搬出一瓮瓮好酒、一坛坛陈年佳酿。

五位酒量惊人的大爷们惨兮兮地抱着空酒坛,趴桌的趴桌、躺地的躺地,朱拂晓又赢了这一仗。她总是赢,斗酒胆、比狠劲,即便胃袋小小,她气势一起,仰首也能一口气灌下一小坛酒,连灌几坛都面不改色,灌得胸前尽湿、酒汁濡衣,豪放不退缩。

然而,这一仗赢得相当惊险,五位爷一倒,她也跟着倒,最后被元玉、润玉和其它几位小花娘合力抬回“来清苑”。

鄂奇峰连赶几天路程,风尘仆仆,面带飞霜,今夜刚抵达“绮罗园”,一进“来清苑”,正纳闷里头空无一人,回身就遇上这一幕——七、八个小泵娘捧头托背、抱腰抬腿,小心翼翼地把“来清苑”的主子扛进来,尚有一个小泵娘帮忙抓高紫罗裙襬,免得沾了土。

“这是干什么?!”他心惊胆跳。

“哇啊——”丫鬟和小花娘被房中发出的雷吼吓了老大一跳,险些手软。

鄂奇峰疾步过去,把昏迷的女子接抱过来。

一把她搂近,酒气扑鼻而上,她的发肤和衣裙尽是酒味,浅浅的呼息更是混着再浓郁不过的烈酒气味。

这女人难不成拿自己浸酒缸了?

她就是……非这么作践自己不可吗?!

气到眼都快花了,他深深呼息,欲捺下怒火,无奈入鼻、入肺的又全是让他火烧得更旺的酒味。

臭黑着脸,紧绷下颚,他抱着她走往内房,像每一步都能踏出火花似的,小花娘们被大爷的恶相吓得作鸟兽散,元玉硬着头皮跟了过去,润玉则转身去吩咐厨房烧水、煮醒酒茶。

“究竟发生何事?”鄂奇峰气闷地问,将怀里热得不太寻常的朱拂晓轻柔放上床榻,开始动手帮她解衣。当手指沾到她湿润的前襟,黑眉揪得更厉害,两排牙都快咬出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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