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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坏 第10页

作者:雷恩那

思绪持续僵着,她僵僵地扬起眉睫,鄂奇峰沈峻面庞离得好近。

他的面色不太寻常,热气在古铜色皮肤底下腾烧似的,烧出满面黝红。

他额际鼓跳,胸口起伏与略促的鼻息相应,努力压抑胸中波涛。

他看她的眼神盈满晦涩,瞳火明明灭灭,一抹近乎疼痛的感觉钻进她心房,究竟因何而痛,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毫无预警地,他出手极快,两指轻捏巧燕的颈后穴位。

下一瞬,原搂紧她纤腰的姑娘忽地两臂垂落,软软偏倒。她下意识欲拖住巧燕的身子,鄂奇峰已快她一步抱起自家小师妹。

此时际,宋玉虎依旧不言不语,帷帽下的表情难以猜测。他静静走近,从大师哥手中接过巧燕,然后横抱着她往外走。

“鄂爷——”见鄂奇峰已掠过她跨出花厅,跟在师弟身后,朱拂晓神智一凛,陡地旋身唤住他。

“……鄂爷要走吗?”在花了好些功夫终于见到她之后?

鄂奇峰回首,有些面无表情。

“燕妹需要有个地方好好休息,我跟玉虎先送她回客栈。”

“那个……鄂大爷与宋三爷若不嫌弃,我的‘来清苑’还算舒适,可将巧燕妹子先送到那儿安歇,我的丫鬟还能帮忙照顾。”

她咬咬唇,神态虽说平稳,心里仍被秋巧燕那一跪给弄得七上八下,再有便是鄂奇峰看她的眼神……

可恶,他若气她、吼她、破口大骂,或者她还能反击,但就是别拿那种教人心痛的目光看她,看得她心慌慌,觉得自己很坏……

深吸口气,她弯身拾起细烟管,费力稳住声音。

“鄂爷进‘绮罗园’,等上大半天,不就想找我谈吗?那就谈吧,总不能让巧燕妹子白跪,折了我的寿。今晚不谈,说不准我要改主意了。”

月落子夜,乌啼被“绮罗园”里的欢闹声掩盖。

九曲桥畔的花厅灯火通明,金嬷嬷原要奴仆再过来添酒重开宴,上门的大爷不介意多花银子,陪客的头牌姑娘却挡将下来,吩咐底下人备来小红炉和茶具,亲自为客煮茶醒酒。

原是气小师妹擅自来到“绮罗园”,也气三师弟没能阻止她,此时八成气过头,纠结在胸臆间的闷火早已“逤”一声灭尽,鄂奇峰暗自握了握放在膝上的大手,臂腕和手背上已无青筋浮现。

他知道自己有时是过分些。

巧燕是大姑娘了,性情承袭了师娘的坚毅,已非当年饱受惊吓的十岁小女娃,说到底,是他这个大师哥身兼“父母职”多年,到现下仍无法放手,就怕要放亦放不开。他太习惯保护她。

“鄂爷且宽心,奴家的两个小丫鬟不会对巧燕妹子胡来的,顶多就月兑月兑她外衫,再月兑月兑她的小鞋、小袜,让她躺得舒服些。再说,还有宋三爷守着不是?”软语一贯轻佻,一贯地半开玩笑、半认真,朱拂晓撩起袖,将精心煮上的一杯香茶搁在男人面前。“唉,这地方确实不好让良家妇女多待,也难怪鄂爷坐立难安。”

坐立难安?

鄂奇峰瞄了眼坐榻,他正背靠着一根顶梁用的红桐柱而坐,一脚曲起,另一腿伸直,连黑靴也没月兑就上坐榻,他这坐姿大剌剌的,随意得像在北方牧牛、牧马时,闲来坐在青草野原上的姿态。

他许久没如此放松,她是故意说反话挤对他。

苞着,他瞄向面前矮几上的一碗碧香茶。

他也许久没与谁坐下来品茗,这种风雅的事离他很远,以往师父、师娘尚在人世时,偶尔会跟他们学喝茶,师门遭大难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定定神,他将茶饮尽,放落茶碗时,深沈的眼同时凝向她。

朱拂晓颈脊微麻,没躲开他的注视,屏息等待着。

“那一晚妳问我,与寒春绪见上面,究竟意欲为何?”他声音平缓沈稳。“我当时不说,是觉得没必要让妳知道太多,就单纯当个拿钱办事的牵线人。”

“寒爷与霁华是我朋友,我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便领个不知底细的人前去。”

鄂奇峰点点头表示明白。

“寒春绪行踪飘忽,狡兔三窟,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与淮南盐枭交好,与沿海走私商人也颇有接触,一江南北皆有他布下的眼线,那些河寇或山匪拿了他的好处,自会暗中助他。”他扯了扯唇。“此时,妳受我纠缠,说不定他已收到消息。”

朱拂晓为他再烹上一碗茶,淡声直问:“为什么要见寒爷?”

她发现他仍面无表情,但嘴角有些绷,以为他会沉默好半晌,他却开口了。

“朱姑娘,妳可曾听过北方‘秋家堡’的名号?”

她螓首微偏,沈吟了会儿,对他摇摇头。

他又扯出一个不具笑意的笑。“也是。‘秋家堡’十三年前遭灭门大祸,当时妳也不过与燕妹差不多年纪,事隔多年,若非当事人,怎可能记得?”

她想起巧燕姓“秋”。灭门大祸……忽地,她打了个冷颤。

鄂奇峰取茶喝下半碗,再出声时,语气仍平稳。

“自我有记忆,就是跟着师父、师娘一块儿生活,我是大师哥,后来师父又陆续收了三名徒弟,加上师娘为师父生下了翔凤和巧燕,师兄妹共六人。我师父秋如晦当时在北方很有名气的,除一身武艺外,对驯养野马也很有一套,我们师兄妹都学了些,常随师父深入漠南和蒙古野原追捕野生骏马,有些驯服后用以配种,那些珍品马匹替‘秋家堡’带来了巨大利益。”

他略停顿,把剩下的茶饮尽,不及品味茶香,只求醒脑宁神。

“当时登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有人想与师父作马匹买卖,有的慕名而来,希望师父出手代为驯服手中野性难驯的骏马,有的则纯粹来向师父讨教切磋驯养马匹之技……那时我刚满二十,二师弟还长我四岁,但因入师门较晚,也得喊我一声师哥,三师弟正值十八少年,四师弟十七,翔凤与四师弟同龄,巧燕也才十岁大。”

对他而言,那必是一段相当值得怀想的日子。

朱拂晓望着他有些幽远的表情,心弦悄动。

她轻啜了口茶后,才问道:“‘秋家堡’遭祸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鄂奇峰沉默较久,述说的嗓音仍不太有感情。

“起先是几匹好马遭窃,后来又弄丢当季选定的种马,跟着一整批野牧的马群全消失不见,一查之下才知是二师弟陆竞高动的手脚,他私下将马匹售出,师父知道后大为震怒,二师弟原是不认,后来被逼急了,当堂和师父扯破脸,说了不少难听话,又指责师父偏爱我和其它师弟,独瞧他不入眼等等……

“二师弟被赶出‘秋家堡’的那日,曾找到翔凤,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他喜爱翔凤好些年,待这个大师妹一向很好,相当爱护,但翔凤她……”

“只可惜这位如花似玉的翔凤师妹,心里只有她的大师哥,是吗?”朱拂晓替他接话,见男性面颊似浮暗赭,她心弦又抽,脑中模糊闪过一张脸,凝神一想,竟是那个憨厚的“阿奇”?!

她不禁敛眸苦笑。

鄂奇峰没察觉她的异样,暗自调整呼息,颔了颔首。

“师父和师娘膝下无子,早有意思要把大师妹许配给我,让我继承‘秋家堡’的一切。二师弟那日当着所有人面前要翔凤跟他走,说他出‘秋家堡’,能凭他自个儿力量建一座更大的牧场,只求翔凤跟他……师妹不要,她说她只愿跟我,她还说她一辈子瞧不起他。

“二师弟被赶出‘秋家堡’后,日子平静了些,不久之后,师父作五十大寿,当着众人面前,把翔凤正式许给我,说是再等个两年,等翔凤大些,再来办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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