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挟走兰琦儿,只为逼我主动寻你?”庞然大物般的铁躯猛地迫来。
他大脚好故意地踩住地上的银炼,一臂捆住她的腰,另一手则抓她喉部,放在她咽喉的力道虽轻,但威吓的意味甚浓,好似那两片花瓣红唇胆敢再吐出什么鬼话,巨掌立马便能捏碎那截细颈。
目如炬,他低声又吐。“夺人所爱,无成人之美……‘飞霞楼’楼主花夺美的芳名,区区在下早有耳闻,原来当中竟还有这等意味,今次确实领教了。”
身在险势,她笑,清脆如铃,直勾勾瞅着陡然拉近的男性面庞。
“是吗?原来你早听过我。那些人是如何夸我的?”润颚微扬,美态带着傲傲的神气,半开玩笑道:“说我妍丽绝艳、天下无双?还是说我既娇柔又芬芳,不愧为世间百花王?”
“楼主倒是对自身相当有自信。”
“这是当然。”俏睫一眨。
轻扣细颈的巨灵大掌感觉到她颈脉的跳动,或者,她不似外表所展现的这般镇定?
雷萨朗以虎口微微抵高她的脸,专注探究,试着要看透她可恶艳容底下的意绪,对峙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听闻的却是另一种说法。”
“请务必详述,小女子洗耳恭听了。”好个温良恭俭从。
鹰目略眯。“传闻,‘飞霞楼’楼主婬浪风流、狠毒野蛮、嚣张猖狂、败德无端、视礼教于无物……”
“咦?竟有恶毒之人如此中伤我?!”极无辜地瞠眸。
“……无丝毫怜悯之心,特别是面对男人,当男人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之际,必定再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这‘一击’是有学问的。”螓首“学海无涯、博大精深”般地点了点。
“此外,这‘飞霞楼’里更是藏污纳垢,聚天下豪放欲女,十二金钗客、二十四名银筝女、三十六位玉天仙,各有各的奇才妙技,惊世骇俗。然而男人来这儿不是寻花问柳,却是被玩弄于指掌间,还一来再来,甘心受辱。”
“男人们要进我这‘飞霞楼’,还得瞧他们的女人同不同意呢!”秀鼻轻皱,睐着他。
“意思是,楼主已作了我的女人,你同意了,所以允我在此?”捆住她腰身的臂膀蓦地收紧,他粗壮大腿抵入女子玉腿之间。
花夺美气息变烫,馨香更郁,不服输地道:“是我允你作我男人。这世间,男人可以挑女人,女人同样能选看上眼的男人。雷萨朗大爷身强体壮,外貌异于汉家郎,尺寸非比寻常,我向来勇于挑战,战了你,我可真有成就感。”
静谧香闺里响起男人隐忍得不太好的咬牙声。
“楼主还真是……与众不同。”五指真想狠狠掐昏她。
她暖着颊勾唇,毫不忸怩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黝黑峻脸,忽而问:“那么,方才你说了许多关于‘飞霞楼’的传言,那些话、那些事儿,你以为如何?”
信?抑或不信吗?
雷萨朗抿唇绷颚,并未答话,却听她淡哼了声——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啊……”
“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无风不生浪’。”他回堵。
她略显张扬地笑开美唇儿,星眸晶亮。
“雷萨朗大爷何许人也?能在短短十日内寻到此地,竟还攀上与我霜姨和十二金钗颇有交情的孟老爷子,由他领着你底下那群猛汉打前锋、登堂入室,想必这十日里,阁下早把我‘飞霞楼’的底细模得透彻。至于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尽避在你心里头起风掀浪,也仅是一时之事,待定睛下来也就瞧明白了,不是吗?”
“飞霞楼”的成立始于花夺美的亲姨杜吟霜之手,刚开始原是为了收留一些被休离,或遭遇其他不幸而无立身之处的可怜女子,后来因缘际会下,江南与江北两位曾名震春江、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在色尽衰、恩宠尽绝前连袂退出风尘,各领着几位好姐妹,纷纷投靠“飞霞楼”而来。
如今经历十余载,楼中挂有艺名者共七十二妹,加上小婢子、年长仆妇和老嬷嬷们,算来算去也已过百人数。
但是这“飞霞楼”好有性情,这么多张口得养,浑不怕的。
女子即便娇弱如蒲柳,也能独立自强,撑起半边天,不再受男人摆弄。
她们各司其职,尽自个儿专长,除了做一般的刺绣、编织、编蒲等手工艺外卖,厨艺佳的自然是安排到“飞霞楼”所开设的几家饭馆或点心铺头帮忙。然而十几项营生中,最能削银子供众家姐妹怡然生活的,当属那两位花魁娘子当年无私传授出来、集大成后整合再精进过好几番的“玉房秘术”。
雷萨朗为追踪她,十日来脑中塞下无数则关于“飞霞楼”的“传奇”。
兰琦儿被带走,他震怒心急,然要找到“大香”并非易事。
她那日曾说,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兰琦儿,既是这般,她锁定的对象其实是他吧?
他初次来到江南,带来大量奇珍香料,他商人的身分相当单纯,被盯上了,定是为了生意上的冲突。以此推敲,因循这一点,他顺藤模瓜,又费了番气力攀人脉、探消息,今日才能来到她面前。
“我确实瞧明白了。”提住女子的纤腰挪动,他轻易将怀中娇躯抵在墙面,高大身躯完全笼罩她。
“唔……能说来听听吗?”玉腿难以合拢,像跨骑在他绷绷的大腿上,花夺美欲情一动,嗓音绞着柔丝似的。
“我明白来过‘飞霞楼’的男人,为何对此处既恨又爱,明明受尽屈辱,却还咬牙一而再、再而三地踏进。”
“喔?”她嘻笑,媚颜略偏。
“就因你‘飞霞楼’的独门‘玉房秘术’,能让上了岁数的男人们再拾雄风。”尽避如是说,但他语调徐慢,似乎未能尽信,仍有所保留。
“不止不止!”身为堂堂楼主,就得极力宣扬自家的绝妙好处。“雷萨朗大爷把男人高估喽!上了岁数的不举尚可原谅,偏有些年岁轻轻或正值壮年的男人,怎么逗都是有气无力的小模小样儿,要不就是挺没半刻便瘫软了,自个儿的汉子若是这等劣货,女人就可怜啦!咱‘飞霞楼’以女为尊,哪里舍得天下的姐妹们受苦?”
“所以老老少少的……不举男人们在家里女人的催逼下,含泪踏进‘飞霞楼’,你们收取可观‘诊金’,专治男人‘恶疾’?”纵使听过孟家老爷支支吾吾、面泛红云地叙述过,他仍旧愈听愈奇,浓眉飞挑。
花夺美晃晃小脑袋瓜,神情有着显而易见的得意。
“‘飞霞楼’的规矩是得一男一女同来就诊,女的究竟是不是男人家里那一位,咱们管不了那么多;当然,男人若非女人家里的大老爷,咱们也不在意。不过啊,确实有好几位官家和富豪家的夫人们偷偷来求助过,如孟家老爷子便是一例,刚开始是让孟夫人命家丁从后门硬把他拖进来的。”
略顿,她眨眸笑了。
“进‘飞霞楼’便得坦承相对,男女抱在一块儿办事,层层紫纱帘外由金钗客等七十二位厉害女师傅护航观看,指导求诊之人如何边行房、边学习秘术,尤其得让女客学会享受过程,这可是天大的功德呢!”
雷萨朗脑中登时一麻。
他终于明了,为何她那时明明是处子之身,竟会大胆如斯,仿彿毫不在乎在他面前雪女敕胴体。
男女之事对她而言太寻常。
她虽未亲身尝试,却日日观看“活”,练那个见鬼的秘术!莫不是她成长的环境便是如此,才造就出这等惊世骇俗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