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的喊痛声不绝于耳,故意夸大,他面无表情,脑中却想起有个小泵娘也是怕疼怕得要命,但真遇危险,她会豁出去拚命,受了伤仅会咬牙隐忍,要她喊声疼像是要她命,死活不说,只会说——咱们江湖儿女火里来、浪里去……他刚硬的嘴角似有若无地抽动。
“我要找的人明明在贵庄,却没谁愿意相告,还要我等什么?再不给个痛快,我问你家小师妹——噢!”王八蛋!真下得了手?!花余红被掐住腕间穴位,对方劲力大有一把折断她腕骨的势子。“好痛、好痛、好痛!你好狠心,我不要跟你好啦!呜呜……放开,不要让你模了!我恨你、恨你啦!痛痛痛痛痛——”
湖绿身影终于按捺不住,从外头的檐柱窜出,急巴巴地冲进楼阁里来。
“十三哥!我来我来,我替花姑娘裹伤!这个我在行,你以前帮我裹过好多次,我会的,你给我做!”桂元芳脸蛋通红,急得很似的,瞧也没瞧韩宝魁的脸色,就一把抢来花余红的伤手。
她这颗桂圆一“滚”进来,花余红便觉腕间的迫劲陡弛。很好,在宝贝小师妹面前,这个粗鲁男还是懂得收敛。
韩宝魁自是晓得桂元芳这几日小动作频频,他每日过来东台楼阁,她便躲在外头,也不跟进,像是硬要他与楼阁里的人相处,却又放心不下,时不时便探头张望几眼。
客栈那一晚发生的事,因花余红的夜探而阻断了,他那时心浮气躁,无法应付她突如其来的情意……不,她的情意不是突发,是多年来的累积与酝酿。选在那个秋风秋雨的夜里坦然相告,教他心弦大乱,甚至是不知所措,她逼得他不得不面对心中事……
回“湖庄”的路上多出花余红,他没能静下心来思索,待返回庄子里,安顿好“贵客”,一切尚得等师父那边传来消息,他以为暂无旁务了,大师哥却笑咪咪丢出话!人是他带回庄的,就由他作陪。
他不陪都不成,真把花余红丢着,那女子阴险狠辣,专挑“软柿子”啃,为达目的定会向最好亲近的那一个下手,他不要他家桂圆被带坏、卷进是非里。
他家桂圆……
唉,听听,他都觉得自个儿像她爹。而他这个当“爹”的却好不要脸地觊觎起“闺女”香滑的女敕肤、窈窕的身子和柔软鲜女敕的朱唇,他还是人……家的“爹”吗?!
他想再与她谈谈的,这一次,断不能选在有床榻的所在,他怕欲谈之事没着落,他与她倒先往床榻上“着落”了。
这几日,铁掌总没来由发烫,他没发功,是心在发功,他的掌残存着那晚抚过她身躯的热,记得她丰挺胸房的触感,他到底还是下流。至极下流。
这一边,桂元芳小心翼翼捧着女子香荑,端详着,嗅了嗅,忽而道:“十三哥,这药不够好,用我的‘金玉冷香膏’,对付灼伤成效最好。”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一小扁盒。
韩宝魁粗眉略沈,按住她欲启盒的手。“那是七师哥给你的,别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别元芳怔了怔,不及驳话,躺椅上的姑娘已花容浸雨,落泪落得好不可怜。
“什么不相干?真不相干,人家怎会来这儿?还有这只手啊,你瞧,你瞧,原本细白柔女敕得很,都不知是谁往我袖上泼了油、点了火,才落得如此千疮百孔,谁赔啊?呜呜呜……你们‘湖庄’就这么待客吗?呜呜呜……”
韩宝魁目光深炯,幽幽瞧不见底蕴。
他在看她。看着像芝芸的一张脸容,却比芝芸媚艳多娇。
别元芳心在痛,几天下来,好似也痛习惯……不!不是几天,是好几个几天,然后凑成了几年。
她的心由一开始的闷疼渐渐加剧,如今的痛有种古怪的虚迷,仿佛痛再多,她都撑持得住。她不是黑心,她是颗响当当的桂圆。
脆甜略急的声音从她嘴中倾泄,善尽她安慰人的强项。
“花姑娘别哭,唉呀,多美的一张脸,哭花了多可惜?我十三哥不是那个意思,他这人面冷心善,外表粗犷,内心温柔,很不会说话。他、他不让我用药,是、是……是因为他还有更好的药!不过我这盒‘金玉冷香膏’一直没机会用,据说十分神效呢!我那晚出手太急,是因为你欲伤我十三哥,不过咱们不打不相识。总之你别恨我十三哥,和他要好,他要模,你让他模……呃,我是说,咱们大和解,大家作朋友,好不?”肖似芝芸的脸掉着泪,虽知花余红并非故人,她胸口仍既痛又暖,下意识要待人家好。
韩宝魁胸膛起伏甚剧,脸色奇臭,紫唇欲掀,花余红硬把话给抢走。
“好啊,大家尽释前嫌当朋友!咱们江湖儿女火里来、浪里去,提得起、放得下,没什么不能商量的!”颊边的泪尚挂着,唇已绽笑,收放自如得很。
“正是、正是!说得好!江湖儿女就得如此!”桂元芳亦咧嘴笑开,眼中温热温热的,有什么要溢出,她赶紧眨掉。不顾韩宝魁反对,她揭盒取药,拉着花余红的藕臂,为上头点点灼红敷裹。
一旁盘手而立的韩宝魁,冷冷的目光与花余红短兵相接,后者的眼底浮掠得意之色,隐隐挑衅,挑得他直想翻掉躺椅,让横在上头的人好好滚地。
“桂圆,别待在这儿。起来。”再让她继续待下,那女人会食髓知味,拿她当靠山。
“啊?好。我、我我……我帮花姑娘敷好药就走。”他发怒了,怒气滚在胸臆间,嗓音就会变得诡异的低沉。桂元芳咬咬唇,加快动作。
“我偏不要桂圆小妹子走!”刚说“大和解”,一下子连称谓也亲匿起来了,还用没受伤的那手拉住人家。花余红吸吸鼻子,道:“桂圆妹子别走,你师哥粗手粗脚,弄得人家好痛!还是你好,有情有义!哼哼,他要想再模我,我也不让他模!别圆妹子,你也别让他乱模!”
别元芳眸子瞠得圆圆的,讷声道:“不是的,我师哥是正人君子……不会乱模……”
“会!”花余红用力颔首。“那晚在旅栈客房里,我伏在房顶,揭了一块小瓦瞧见了,他乱模你,你被压倒在榻上,怎么挣扎都没用。”
“我没挣扎……”呃!等等,现下在说些什么哪?
佳元芳头晕目眩,耳中嗡嗡乱鸣,后脑勺忽被猛敲一记似的,整个回过神来。
哇啊啊——那晚她和十三哥……全教旁人窥见了?!
花余红好认真又道:“对啊,就是因你挣不开,所以便放弃挣扎。桂圆妹子,他刚才还私下对我说,你自然比不上我。瞧!他模了你,对你亲亲爱爱,转了身却来对我说这种话,这男人太要不得——”
“住口!”被使劲儿抹黑、抹腥的男人终于怒爆,双拳握出噼哩啪啦的声响。他是说过那句话,但这女人断章取义,真狠!
“桂圆妹子你瞧,做了亏心事教人说出口,他可恼羞成怒啦!你自个儿问他去,问他说没说过那句话?他说你自然比不上我,他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你问他!”
“我……”桂元芳一怔,尚不及确定要说什么,人已被韩宝魁扯将过去,抱得密密的,不教那双暗透奸险的丹凤眸多瞧一眼。
他深目的火焰狂腾,恶狠狠烧向造谣生非的人,后者哼哼地勾唇,也不惧他饱含威胁的瞪视,大有较劲儿意味。
“难怪那位‘佛公子’要避你如蛇蝎,今日算是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