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然出走,她的心承受不住,在不知不觉间将那些美好的记忆悄藏了,怕一而再、再而三地思及,会痛到浑身空虚。
灼人的热意在胸臆中滚动,她重重一吐,又道:“这些天不断来寻你的夫人、小姐和姑娘,没一个比得上芸姊,你当年没将芸姊的情意珍而重之,现下却跟她们……跟她们胡混!”
这指责未免太重了吧?唉唉。司徒驭好气也好笑,无奈中尚有淡淡蜜味。
“我与芝芸之间,咱们不是谈过了吗?她的情有独钟,我满怀感激,但男女间的感情不能是这样。我当然喜爱她,喜爱至极,却是以一个兄长的身分关怀她,做不到她冀望我达到的地步。”略顿,他忍不住吻了吻她轻颤的俏睫,沉声似带笑意。“还有啊,灵儿……咱俩打小一块儿混到大,除了跟妳胡混,我还能跟谁去?”
“我才没跟你胡混!”闷声抗议。
“没有吗?”
“才没——唔唔……”
她扬高脸儿,原想瞧清他,可如此一来,朱唇角度恰好,馨香萦逸,他的舌轻易便窜进她的檀口中。
他的吻全然月兑离他给人的温文表相,舌如灵蛇,狡猾地在那片小小的柔润里纠缠、肆虐。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微微挺身,热烈的卷缠缓缓变作绵长的吮吻,舌忝抚着她微肿的唇瓣,许久后,又缓缓分离。
他的额抵着她的,两人鼻尖轻碰,彼此的气息都极为不顺。
合眼,他努力召唤着自制力,内心不由得苦笑。
他绝非纵欲之人,对他深具好感的姑娘所在多有、不计其数,他一向洁身自爱、君子风度,唯独对她,怎才将她拥在怀里,周身气血便骚动起来?到得如今,光是纯情的亲吻已然不能足餍,百般的绮思在脑海中扎根茁壮,紧缠不放,教他抵挡得极是辛苦啊!
叹了口气,他终是睁开双眼,近近地对入她雾蒙的水杏眼瞳,那迷惘的憨态让他心中又是一抽。
“灵儿,别这样瞧我……很危险的。”
听出他的话意,她荚颊发红,忙撇开小脸,身子仍在他双袖圈围中。
“你……”轻喘不已,她试了几次才寻回声音,鼓起勇气地问:“你也是以兄长的身分待我吗?”
俊颜一愣,内心苦笑加深。唔……他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妳说呢?”
又来这么一招,不答反问。
敖灵儿摇了摇头,腮畔红晕持续扩大中,她眸子盯着那男性喉结,沉默了会儿才嚅道:“我不晓得……我、我没见过你亲吻芸姊。你搂抱过她,当芸姊身子太虚、体力太差,没法儿下榻走动时,你抱过她,我也……我也如你那般抱过芸姊,但我不曾瞧你亲她……”
“灵儿……”伴着低唤,粗糙的指月复滑上她的温颊。
她被动地扬睫,教他此时神秘却温柔的神情牢牢吸引,无法转开眸光。
司徒驭幽幽一笑,嗓若雅曲。“芝芸不是我心里喜爱的姑娘,我自然不会去亲吻她。妳见过一个当人家兄长的,会这么亲近自个儿的妹子吗?”
他话里所说的“喜爱”,明指着是更复杂、更热烈、更教人心驰神醉的那一种。
所以……他不当她兄长,她也用不着当他妹子,所以、所以……
敖灵儿有些晕晕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脸红心热,她挤出剩余的勇气,问:“你难道不是为了芸姊的托付,才、才这么待我的?”
他叹息了,仿佛她问了一个好傻气的问题,傻得让他清俊五官浸婬在薄薄笑意中。“芝芸要我管着妳、照看妳,若我记得不差,她似乎没交代我得不时亲亲妳、抱抱妳呀!”说着,方指落在她女敕红的唇上。
敖灵儿脸更红、心更热了。
她不知道自个儿在傻笑,冲着那张英俊脸容,咧着嘴儿,笑得憨气无比。
他是喜爱她吗?
他是喜爱她的吧?
还好还好,就算与他打输了赌,她也虽败犹荣,不算太难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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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竹篾刀划开的口子,留下一道如笑弧模样的痕迹,恰恰落在敖灵儿掌心的姻缘线上,那纹路加深了,仿佛意味着她与司徒驭之间的牵扯将越来越紧密,斩不断也挥不去。
在掌握了自个儿的心意,明白一切何去何从之后,敖灵儿那颗小脑袋瓜终于不再如之前那般浑沌,回复了该有的古灵精怪。
是喜爱一个人了吧。以纯粹女儿家的姿态,去喜爱一个早在许久前便刻划在她心深处的男人。回首细思,当年对他“逼婚”,那股汲满酸苦的莫名滋味,真是为了他。
经过那一次在琴铺里,他近乎剖白心意的言语,两人间的情愫虽未明白道开,彼此之问却有着某种奇妙的、难以言喻的默契。
必于那个赌,胜负自在人心,司徒驭并不急着向她索讨赢得的“彩头”。他恋上与她在竹坞“同居”的生活,恋上每日同她乘船往来江岸两处的悠哉闲情,也恋上在小小琴铺里共处的时光。
恬淡而自然,蜜味在其中悄播,在心中滋长,他喜爱她、怜惜她,无关其他。男女间的情动谁也不能预料,芝芸的钟情,他感激却无力回报,独独对灵儿的一切,如此的放心不下。
往后,他与她有一辈子的路要走,不急的,可以慢慢来。感情的培养也如烹小鲜,每一步都得踏稳,放缓彼此,才能彻底尝到个中滋味。
他不想错过,他与她的爱情啊……
春至尽头。
今年的夏,似乎较以往灿烂,江岸竹林茂盛,随着风摇曳吵闹,倒映在江面上深碧动人。
尔后秋临,竹丛幽翠不变,维持着年复一年的绿浓,几段坡岸已芦花似浪、层层波动,而远山遍染枫红,美不胜收。
罢觉江水渐寒,才过一阵,扑面、拂身尽是凛冽冬意,越接近年节,寒意更重,江面甚至会结上一层薄霜,篷船在上行走,偶尔会听见大橹打碎霜片的脆声,清清浚凑,在水中翻搅激荡。
再两日便是元宵佳节了。
外头天寒地冻,虽难得出了冬阳,呼出的气儿仍是化作一团团白烟,而琴铺前的土道上犹覆着昨晚下过的轻雪,在冬阳下也不见消融。冷归冷,可前往“观音寺”、参拜的湘阴百姓不减反增,较寻常时候多出不少。
愿者上钩地经营了一段时候,琴铺这儿的主顾仍是女多于男,司徒驭“艳名”远播,先不提他的制琴技艺,光是他那张脸、那身段、那谈吐气质,尽避无心,仍旧避无可避地招来源源不绝的生意。
面对天天上门“纠缠”的女客,敖灵儿从一开始的气苦酸涩,渐渐演变成“看大戏”。是,就是“看大戏”。旁观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夫人、小姐、姑娘们,如何对他上下其手、毛手毛脚、东模西模、左搓右揉……呵呵,其实还挺有乐趣的。知他真心喜爱仅她一个,她便不怕旁人相抢。
只是今日来到琴铺的这一位女客,不知怎地,竟教她早已调适好的心思微微震荡起来,呼息有些紧绷。
她没现身,每当有女客上门,她习惯立在铺子后面的门边,从垂帘的细缝觑着铺内的状况,全由司徒驭应付。
那女子有张足以与司徒驭的俊颜相比拚的娇容,发未梳髻,仅素雅地别着一柄白角小梳,露出整张温美凝兰的鹅蛋脸,柳眉如画,水眸晶莹,雪肤隐有病气,却教人更添怜意。她好美,惊人的貌美,轻浅一笑,周遭似都发光。
几句交谈后,她自报身分,原来是湘阴“刀家五虎门”的二少夫人。她今日陪着婆婆往“观音寺”参拜,回程途中恰巧瞥见这家不起眼的小琴铺,兴味一起,便让马车停下,与婆婆逛进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