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啊,痛得又逼出眼泪,这样的感情揉合太多的酸楚怜惜,怎是“同情”两个字这么简单?
“震伦……你为什么生气?”她忍泪哑声问,见他瞬间睁开双目,她朝他微微扬唇,“我以为,你希望我爱上你……你希望我们相爱。”
他呼吸略促,漂亮瞳底有两把跳跃的火焰。
“我当然要妳爱我,可是妳……妳何必在古海牧那家伙面前承认这一切?妳顾虑到我的面子问题,我很感激,但那是不需要的,我不需要妳在被强迫之下,说出爱我的话。”
不爱就是不爱,多明确的话,他自认承受得起。
就算被古海牧耻笑,也无谓了,他只是不想听她那些违背心意的爱语,在那一剎那,他几乎要相信了,几乎!
他为自己竟有那样的鸵鸟心态感到愤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这绝不是他要的,他不能陷进去,偏偏又渴望得浑身发痛。
这情况该怪谁?她好不容易坦然了,他却不愿意相信。舒宝琳只觉心痛,她想,最错的人是她,明明心里有他,想要他的真心对待,享受他带来的温暖关怀,偏举棋不定,不敢放手一搏。
她探出另一只小手,轻若羽毛拂过般地抚模着他指节上的伤,彷佛靠着虔诚的力量,那些红肿、破皮的地方就能被治愈。
必震伦不禁再次合上眼睫,感觉那只香软的手碰触了他的手背,又缓缓覆上他的颊,用那温柔的指尖描绘着他五官的形状,他听见她的叹息--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微掀眼皮,定定凝注,等待她继续说下。
她菱唇微牵:“你看我好像很独立、自主的模样,什么事都能处理得来,不用依靠别人,一样过得安详自在吗?其实在高中毕业之前,我一直都只待在台中老家,是到了后来念大学,不得已,才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离开了爸爸妈妈,自己一个北上,开始大学的宿舍生活。
“那一阵子,幸好有黎晶跟我在一块,她活泼好动,人缘又好,要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对她来说根本是易如反掌,在旁人眼中,总认为我才是较有主张的那一个,事实上不是这样的,许多时候,沉静和冷淡成了我的保护色,黎晶是明白这一点的,在她面前,我根本用不着伪装,我和她……相识得够久了,比姊妹还要亲,可是我和她……跟、跟我和你之间,那毕竟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你应该很清楚的,不是吗?”她女敕颊染开两抹朝霞,一向的静谧中带着美不胜收的姿态。
他看得有些痴了,不语,任由那温柔清嗓浅泄。
她手指来到他额前,下意识玩着散在额际的黑发,平静又说:
“读大二时,黎晶拉着我报名应征系上篮球队经理一职,我和她都被选上了,她是乐在其中,我只是充当她的助手,那段时期,我认识了朱鸿展,他大我两届,是篮球系队里的风云人物,也是校队代表,不仅如此,他功课更是一把罩,课余时间还创办了辩论社,当时甚至广发邀请函,向各公、私立大学下战帖,邀请各路英雄好汉针对时事作辩论,闹得轰轰烈烈。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迷人的,成天有一堆学长姐或学弟妹围绕在他身边,每个人都喜欢他……”
提到敏感人物,男人眉心微乎其微地蹙起,眉眼压低,他依然下发一语,只是握住她小手的力道略缩了缩。
舒宝琳一顿,苦笑,“说实话,我不懂自己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住他的目光,总之,他疯狂对我展开追求,送花、送诗、送巧克力、送一切一切和浪漫扯得上关系的东西,面对那样的求爱,我拒绝不了,也找不到理由拒绝,更不曾想过要去拒绝,反正是陷了下去,觉得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围绕在身边,觉得生命是这样的甜美,觉得自己可以和他相守到老,我们的爱一辈子也不会变质……
“真的,我真的这样以为过,那个时候的舒宝琳,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往前冲,什么都能牺牲,什么都可以不要,天真的以为,以爱为粮,要活得更理直气壮、更甜美动人。”
齿颊发酸,男人眉头的皱折变得更明显,他又在吃醋、嫉妒,他知道。
“再说,我要听。”长痛不如短痛,他心脏够强壮,宁愿选择一次痛个够,不用受零星的折磨。
她深深看进他阗间的眼底,心一扯,仍继续述说:“那一场恋情,我用尽全身力气,我和他曾经快乐过,不带任何压力,就是两个年轻的灵魂,单纯享受着爱情的甜美。
“他很快的毕业了,又考进研究所攻读学位,开始在外面的丈公司寻找不错的工读机会,后来,飞样集团底下的营业部门有意栽培面对欧美窗口的专门人才,他被录取了,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他告诉我,公司老板很喜欢他,运用了一点关系,让他避过两年的兵役,不久后,他又告诉我,公司要他一拿到硕士学位就到国外进修,所有资金全由公司提供,我一方面为他高兴,一方面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她垂下眼睫,古怪笑着。
“我还没想清楚,他已经跑来告诉我,老板的女儿很喜欢他,爱他爱得不得了,摆明非他不嫁。我哭了,他哄着我,说他心里只有我,绝不会娶别人当老婆。
一个月后,台湾各大媒体强力放送,飞祥集团的林董嫁女儿,钦点一名刚由研究所毕业、初出茅庐的英俊小生为驸马爷……他结婚了,娶了别人当老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在男性那张性格脸庞游移的手轻放下来,却被另一只厚掌接个正着,稳稳握住。
必震伦目光深邃,嗄语:“那个姓朱的配不上妳。”
他掌心的温度教她轻颤,她好想、好想依偎过去,但这一刻,那些藏在心里的事、她之前就想对他说的事,总要全数倾出,她要他读懂她的心,那颗心,早已属于他。
她点点头,感觉浓厚情意在两人间交流,“是的,他配不上我。”
“他是个人渣。”
她再点点头,唇微噙着淡笑,“是,他是个人渣。”
“他是彻底的败类。”
“是,他是彻底的败类。”
“他可耻。”
“是,他可耻。”
“他笨。”
“是,他笨。”
“为这种人难过到伤害自己,差些赔上一条命,妳更笨。”
“是,为这种人难……”她顿了顿,定定望着他,忽地明白他意有所指,唇掀动着,试了好几次,终于发出声音,“……你晓得了?”
她气息略促,眸中有了水雾,鼻头红红的,唇际的笑释怀却透着可怜的味道。
“这件事,其实我、我好几次想对你说,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我、我怕你笑我,怕你骂我笨,可是你骂得对,对极了,我、我就是笨,比谁都笨,那一刀划下去后,我就明白了,我真的很笨,你说得对,我比谁都笨,笨得无可救药……”
必震伦低吼一声,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圈抱。
“笨得无可救药的是我,想安慰妳,又不知道怎么做,只会把妳惹哭……”他懊恼低喊,恨不得赏自己两拳,“别哭了,宝琳,别哭了……妳咬我吧!我让妳咬,随便妳想咬哪里,我让妳咬回去,好不好?”他叹气,亲亲她的发丝,“乖,别哭了……”
泪水擦在他衬衫上,一时间,舒宝琳想哭也想笑,双手悄悄揽住他的腰,有种被宠爱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