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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情澜隐隐 第19页

作者:雷恩那

炉火上搁着壶,水正烧得噗噗鼓跳,凤祥兰侧耳听着,幽静笑道--

“妳若对他有意,便要时时刻刻都念着他,喜怒哀乐也全由他,气也是气,恼也是恼,千次万次要自己放开,将他拋诸脑后,却不懂是上辈子他欠了妳,抑或是妳欠了他,纠缠再纠缠,真个剪不断、理还乱……”一顿,纤指画着杯缘,菱唇温柔勾勃--

“无奈何呵……常是他难受,妳也跟着不开心;他欢喜,妳才真正快活。姚姑娘……妳是怎么对待永劲的吗?”

“我……”她不是,可她竟也明白这样的心思。

静默流转,空气里和着茶香和自然氛味,当随侍的丫鬟再度为两人添上新茶,姚娇娇唇微抿,终于启口--

“那妳呢?妳便是如此待他吗?”

凤祥兰小心模索着,笑得很浅、很轻,捧着杯细细品啜,却是无语。

姚娇娇不懂,又问:“妳既非兴师问罪,到底找我做什么?”怎觉得眼前姑娘柔柔弱弱,风吹便倒似的,可自有一股沉宁劲儿,教人没来由地困惑。

“找妳一块儿饮茶呀,还能做啥儿?”

“就饮茶?”

“就饮茶。”凤祥兰点点头,下颚微偏,“嗯……若妳有心事欲道,我便静静听着。”

“啊?”姚娇娇怔了怔,望着那张幽静的美颜,甚至还仔细地瞧着那对柔水般的盲眼,着实猜不透人家心思。半晌,她幽幽一叹,话题大转:“我会跟永劲哥哥说清楚的,妳放心,我打开始就没想嫁他,只是……只是赌气。”

“喔?跟谁赌气?”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年、年--”她话陡顿,脸颊荡开两抹红云,小手悄悄一紧。“算了,不提了。”眼眶?痒刺痒的,知道自己要掉泪了,内心忍不住嘲弄着,她姚娇娇竟也像个软弱女圭女圭,心思刚转到那男子身上,便要以泪洗面吗?

这几日,也不知他如何了?颊边和手背上的伤是否好些?肯定……还恼着她吧?

那日,他徒手绞断乌丝软鞭,两道责备的目光深印在她脑海里,几要将她烧穿。他看尽她丑陋的一面,已对她深恶痛绝吗?可是,她真不想就怎么放开,尽避彼此冲突不断,性格又南辕北辙,她能不能什么也不管,就赖着他,厚着脸皮抓住他不放?

凤祥兰忽然噗哧笑出。“妳的心事我知道啦。”

“嗄?”

“永春同我说了,他问了妳,是喜爱永劲多一些,还是喜爱永澜多一些?唉,妳对自己不诚实,明明喜爱人家,却故意在众人面前说些好难听的话伤害他,结果他难受,妳也跟着心疼了,妳真不老实。”

“我、我是因--”

“我知道,又是为了赌气、争面子!唉,真不可爱。”

“啊?呃……他、他现下--”

“现下还能怎么着?变得更落寞、更寡言了。反正,妳欠他一个天大的道歉。”

姚娇娇被她轻软嗓音一再打断,原就凌乱的思绪更加不堪,咬着红唇,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好响,竟是六神无主。

一会儿,听见凤祥兰柔声又道--

“为了赌一口气,妳都敢向永劲提亲了,这会儿难道还不敢走到永澜面前,大大方方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吗?他不知妳心意,如何懂得响应?再不说,怕要迟了.……”

“妳什么意思?”她眸子圆瞠,显得小脸格外清瘦。这几日,她同样不好受。

凤祥兰一叹。“我想妳应已见过我宁芙堂妹,十几年前,永澜为了救她才伤成这副模样,她送过永澜一支青玉簪作为信物,这会儿趁老太爷做大寿,说不准凤家也准备跟着提亲了。”

脸容苍白,姚娇娇猛然一震,杯里的热茶溅在手背上,竟不觉烫手。

“唉……”凤祥兰仍是叹息,幽幽地,教人心悸。她玉颈无辜低垂着,嘴角暗扬,却是一抹可疑的弯度。

远处,倦鸟归巢,天空染就层层霞红,将锦香斋的绿竹与古树添上几分柔软颜色。

“妳乘马车,我骑珊瑚儿跟着,先护送妳回年家去,妳……妳这样,我有些担心。”姚娇娇瞄了眼那负责驾马车的瘦小老伯,然后是凤祥兰身边两名小丫鬓。天都快沉了,城北一区又偏僻了些,怎么也得把人安全送回,倒末思及自个儿的功夫也属三脚猫之流。

凤祥兰教丫鬟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步至马车边。

忽地,她侧脸顿了顿,似在倾听,随即幽静道:“毋需担心,那护送的人来了。”

闻言,姚娇娇抬头,就见两匹骏马轻驰,迎面而来。

为首的是年永劲,他居高临下紧盯着凤祥兰,神情不豫,沉声对着两个丫鬟道:“扶小姐上马车。”

两个丫头应着声,连忙摆好踏椅,一边一个搀住凤祥兰。

沉着玉容,凤祥兰似乎也恼了,爬上马车后,还掀开车帘子,“望”着年永劲道:“姚姑娘呢?也得送人家回府。”

“不、不必了。”姚娇娇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自两匹骏马驰近,她浑身血液全往脑顶冲,耳鸣心跳,偏不敢光明正大地瞧向在三尺外停马静伫的年永澜。“我自个儿回去便可,妳、妳……有人护送妳,那很好,我、我走啦。”

“等等啊,姚姑娘……”

凤祥兰的轻唤从身后传来,她没再理会,迅捷地翻上马背,驾地一声,珊瑚红马已带着她飞驰远去,却不知那丑颜男子沉吟着,尚举棋不定,直到那团火红风也似的消失在上道尽头,他薄唇一抿,亦跟着掉转方向,策马追去。

原以为姚娇娇会直接回姚府,一旦确定她返抵家门,安全无虞,他可以不用同她说上任何话,悄悄离开。但,珊瑚红马竟半途转向岔路,来到西北湖。

春临,湖边风光与冬景大异其趣,青山含笑,草木葱绿,一面大湖清澄如镜,吞纳着整片天际的嫣霞姿韵,波光隐隐摇曳,如梦似幻,照映苦那湖畔的姑娘娇容更丽。

姚娇娇拾起几颗小石把玩着,又一颗颗往湖心拋去,几只在湖面闲游的雁儿受了惊吓,嘎嘎叫着,振着羽翅没入及人腰高的水边草丛中。

此时,红马甩动尾巴,发出嘶鸣。

闻声,她迅速地掉过头来,就见年永澜牵着大灰马默默立在夕阳余晖下,轮廓朦咙,双目神俊,也不知瞧了她多久。

呼吸一紧,她反射动作地背向他,十指绞成一团,心也绞成一团。

可片刻过去,身后竟无任何动静,她抿了抿唇,深吸口气,按捺不住,猛地又转过身去--

“你、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站在那里做啥?”她想让声音持平,可喉咙微涩,忍不住结巴。

年永澜放开缰绳,让灰马自在地寻觅芳草,道:“近日城里城外皆不平静,官府已发告示,要百姓提高警觉,妳单独一人,这时跑来湖边干什么?就不懂得考量自身的安全吗?”他语调虽轻,却有责备的意味。

“我……”她哀怨地眨眼,“不用你管!”噢,不,笨蛋、笨蛋!她又说了教自己后悔的话了啦。她心里好急,急得快哭了,一张俏脸涨得比晚霞还红。

他神情阴郁。“我是不想管,无奈年家太极已应承官府所请,将协力维护开封百姓安全,一入夜,城中全面戒严,妳还不走?”运河口的商船发生血案至今,那股诡异气氛已延烧入城,情势越见紧绷,今早结束龙亭园的太极教授,他便整日与年永劲为此事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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