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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宝年年春 第24页

作者:雷恩那

眉宇间的忧郁加深,沉沉地压著,男子目光柔和中混进懊恼颜色,静瞅著她片刻。幽幽然,那个好听的嗓音略微嘶哑──

“……小宝,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欺骗你。”

静。

静谧……

余音在周遭轻缭,淡淡回响。

他的话……千真万确。

听那语气,见著那般神情,这一刻,脑门如受一锤,陡地教她清醒过来,震得方寸动摇不定,窦金宝已然后悔。

师傅未曾骗她,她知道了,是她自己太过武断,以小人之心度他。

她记得曾这么一次对师傅“凶”过。

那一年,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初生之犊,浑身胆气,他不爱她动不动就跟人打架,可她天生性情好勇,偏要管尽不平事。

……你每回跟人打架都是惊天动地的,师傅能不担心吗?

……唉,师傅怕你伤了别人,可更怕别人打伤了小宝……

他时时为她著想、替她担忧,可她没能分担他的心事、为他解愁,却还对他胡发脾气?!

真是糟糕透顶,糟得不能再糟!

吸吸鼻子,她好想大哭一场,可再也不能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际,胸口好痛、好闷,觉得一生从未尝过这般滋味,苦得说不出话来……

“小宝……”

那温柔声音轻声唤著,如针一般刺进胸中,她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窦金宝,也再没办法潇洒来去了。心里无限难堪的她,只觉对他不住,只想躲得远远的,永不去面对他。

毫无预警,她推开他跳下床,小小身影便往门外冲──

“小宝?!”

她太坏太坏,根本不潇洒也不够坦率,是心胸狭窄的姑娘,竟想永远霸著师傅,不让谁侵夺!

这个念头教她压在心底好久,刻意不去碰触。然而事到如今,是她自叹欺人。

“别来理我!”她话语已带哭音,脚步跑得更急。

何能不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她。

想也未想,年永春跟著追出,双双奔到拱门处,手刚要碰到她的腕,这时间,素袖竟教成爪抓扣的五指搭住,一股力劲已将他紧扣──

“金宝儿叫你别理,你就少招惹她。”

来的正是年家老太爷,昨儿个窦金宝把他的白髯编成三条长辫,现下还没解开,如今摆出一副凶相,加上颧骨两坨红通通,看来实在滑稽。

但年永春可没心情笑了,素袖蓦地手挥琵琶,原本极其潇洒地出招,却教年忌青的太极黏字诀给缠住,拖泥带水地裹住他的双袖。

一时间,年永春没法挣月兑,只能眼睁睁看著窦金宝跑远。

懊死!

“请老太爷撒手。”冷静已然龟裂,他下颚紧绷,和那个白髯老顽童推了七、八手,仍是摆月兑不了他的纠缠。

年忌青嘿嘿笑著,使了一记寻常的太极云手,内力却如滚滚江涛,硬将年永春的双臂锁在胸前。

“咱儿偏不撤。你待如何?嘿嘿嘿,你昨晚欺负金宝儿对不对?然后一早起来又不认帐,所以金宝儿才气得跑掉啰!唔,负心汉、薄幸郎,玩弄金宝儿纯纯的感情,虽然是自家人,咱儿也绝不偏袒你。”

“老太爷别胡说!”一急,丹田真气更乱,登时双臂酸疼,手骨差些数对方的内劲折弯。

“哪里胡说?咱儿是亲眼所见。嘿嘿,阿忠、阿孝、李仁儿、德楞子也全都瞧见啦,可以作证哩。”

被点名的全是年家仆役,此时正楞在一旁,草不拔、树不修、地也甭扫了,就怔怔地瞧著斗在一块儿的两个老少主子。

年永春这是有理说不清,这般胡搅蛮缠,只会愈抹愈黑。可现下,他什么也不想理会,心里挂念的就是小宝,这么冲动地跑了出去,也不愿听他把话说开……

“老太爷撤手。”口气陡凝。

“就不就不!咱儿替窦金宝儿教训你!”

他是该受点教训,谁教他让那个小泵娘伤心难过。她一心为他,真情坦然,他却迟迟没把事情说明,落到如此地步,是他自找的。

年永春现下修养的内劲虽有所成,毕竟不如年忌青百多年的浸润,他拚著双臂断折的危险,将丹田之气提于胸腔,忽然间低喝一声,整个人已扑撞而去──

“哇──”

年忌青被他野蛮的打法吓了老大一跳,云手回了一式如封似闭,把他飞撞过来的身躯挡在外边,自己本拟欲跳到一旁去,没想到年永春连使怪招,双膝半途打拐,好似跌跤,趁对手分神,袖中五指猛地揪住老人三东白髯辫子的末悄,痛得老人哇哇大叫。

“你、你你你──作弊作弊啦!你这个浑小子,欺师灭祖、欺上瞒下、欺善怕恶、欺人太甚,咱儿跟你这浑小子没完没了──”

还没发泄完毕,只见三条白髯辫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倒抛回来,而那个浑小子挥挥衣袖,蹬脚疾驰,早奔出西厢拱门……

第十章永春沉醉

跑出西厢拱门,在回廊间匆匆疾行,窦金宝想放声大哭,可是大宅里到处有人,原本教她自由来去的宅第,这时间仿佛变成巨大的牢笼,让她怎么也挨不到大门边。

呜……

小脸通红通红的,她抬手揉揉眼睛,才发觉两颊都是泪,登时心中加倍沮丧。

见几名洒扫的仆役偷偷觑了过来,似想上前询问偏又不敢,她的脸顿时发烫,赶紧转身面对石墙,用力地吸吸鼻子。

呜……好狼狈,她才不要让谁瞧见。

未多想,她头一甩,干脆四肢并用地攀出石墙外了。

墙外不是寻常街道,也不是曲折巷弄,拭净迷蒙的泪光,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未经修饰、以一种浑然姿态相倚相生的青翠矮木。

矮木丛外散落著几颗大小石头,最大的甚至高及腰身,再过去不远,是一面镜般的小湖,潋澄澄地反映著日光。

她猜想,这儿该是年家大宅院的后头。前些天,祥兰儿就是摔进这面守清湖──

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气,不知名的矮木散发出淡淡的辛辣气味,对她有清心醒脑的功效。

心情稍渐平复后,她下意识地往湖边走去,正欲翻过矮木丛,却听见了人声,她反应甚迅,身子赶紧缩在木丛后头,透过叶缝儿,偷偷一瞧──

竟是祥兰儿和那块冰冻了千年的大牛粪──年永劲?!

远远地,她不明白他们为了何事起争执,因他俩交谈激动而快速,她没法听得详细。

只见祥兰儿双手举乎向前模索,年永劲不进反退,硬是不教她碰触。

苞著,祥兰儿放弃了,双手捂住面容,跌坐在湖边草地呜呜低哭。

可恨!那名男子竟无动于衷?两手兀自负在身后,动也不动地注视著那柔弱可怜的姑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不瞧不怒,愈瞧愈气。窦金宝心头火登时窜了上来,一模腰间,猛然记起自己的八角铜锤丢在房里没带出来。

此时,凤祥兰的哭声突然加大,她心一促,那股铲奸除恶、锄强扶弱、管尽天下不平事的豪情又被激发起来,这其中还挟带著“私人恩怨”,怒气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不怕,小金宝来也!”

吼声震天,连湖面部起了波澜,她倏地跃过矮木丛,三个大起落,已飞扑到凤祥兰身边。

“小宝?”泪美人仰起朦胧美眸,都不知多惹人怜爱。

窦金宝忙握住她模索的玉手,将她扶起,一面还恶狠狠地瞪著年永劲。

“祥兰儿不要哭,小宝保护你,替你教训没心没肺、没肝没胃的大恶人。”好好好,机会可遇不可求,一定要在祥兰儿面前好好诋毁这块冰牛粪。

“我、我没事,我只是爱哭,小宝不要冲动,你乖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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