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转身看著他。真傲的年轻人。
“亚织父母早逝,而她的资质很好,所以我在收养她后,就开始对她进行训练,希望她以后能为政府做事。”柳川从头说起。
“严格说起来,我并不算官方的人,我所处的机构,是一个地位十分超然的组织,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扫黑或者打击犯罪,而是要清除执法机关与各国家单位里的败类。
四年前,我派亚织卧底,目的不是为了摘除青龙帮的势力,而是要调查出,到底是谁与青龙帮勾结,进行毒品走私。”
“青龙帮不做毒品生意。”高桥信史摇头。
“赚钱的生意绝对不会没有人做。你不做,却有人会瞒著你偷偷做──尤其是拥有一点势力的人。”柳川提醒。“亚织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她查出了官方收贿的人是谁,顺利完成任务。而这次任务里唯一的瑕疵,是她爱上你,不肯在任务成功时,及时抽身。”
“就算是爱,她还是背叛了我。”四年前的那一夜,他看得很清楚。
“她没有背叛你。”柳川纠正,不赞同地瞪著他。“亏你能将青龙帮统领得这么好。难道你从来不曾怀疑,为什么那一夜你能轻易逃掉?”
斑桥信史一震。
“那天晚上,也是我们收网的时候,亚织在之前就将消息传给我,她也打算在事情结束后,就对你坦白自己的身分。
亚织的个性你该明白,在她对你隐瞒身分的同时,她内心也在不断苛责自己,尤其知道你对她一片真心后,她更决定,她一定要对你坦白。
可是她万万没料到的是,你也接到消息,决定亲自去逮捕帮里的败类。”柳川顿了顿,望著他。
“为了你,她要求我中止行动,但是警方的人已经出动,根本不可能喊停。所以她向我借了游艇,假传命令撤掉海上的围捕,然后自己跑进枪林弹雨的长崎港,只为了救你。”
斑桥信史想起,她不顾一切冲来的那一幕。
“不对,她后来拿枪要抓我。”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她不那么做,你有机会逃掉吗?”那天晚上他也在,对亚织知若亲女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假装拿枪指著你,是为了让那些警察放松戒备,替你抢到时间跳上游艇。
在你开艇要跑时,一个呆刑警同时就开了枪,那时候亚织为了救你,替你挡下了那一枪。”
柳川重重一叹。“那一枪因为是近距离射击,位置又太靠近心脏,所以命差点就救不回来。要不是我及时请来全日本的外科与心脏科的菁英,亚织恐怕就没命活著出手术室了。”
斑桥信史脑中一闪。
“亚织左胸下缘的手术疤……”
柳川点点头。“那就是四年前的枪伤。”
斑桥信史呼息一窒。在第一次褪开亚织身上的衣服时,他就发现那道伤痕,但他一直忘了问,却没想到──
“那道伤,足足让亚织在手术室里躺了八小时,在加护病房待了五天,再整整休养了一个半月,才恢复元气。”那对柳川来说也是一件难忘的事,他视亚织如亲女,不可能不心痛。
“亚织复原后,就退出我的组织,甘愿做个平凡人。我们父女偶尔相聚,但大部分的时间,亚织都在四处流浪,两年前才终于决定开店做小生意,贷款买了栋公寓,定居在大阪。”
斑桥信史站的直挺挺,突来的真相,让他几乎无法完全接受。原来,四年前她就已替他挡过一次子弹了……高桥信史整颗心揪成一团,酸疼苦痛夹杂,分不清他到底是心痛、担忧,或是悔恨。
“我们父女虽然不常见面,但我看得出来,亚织一直为四年前的那件事自责,所以甘愿被你禁锢,也没想过要逃。”柳川再道。
斑桥信史一震,满眼讶然。
“怀疑我怎么会知道?”柳川笑了笑,像极了亚织。“在收养亚织的时候,我也让人在她身上植进高科技的追踪器,在你把亚织带到福冈的十二小时内,我已经知道亚织的下落──之所以一直没有来找你,是因为我答应过亚织,不干涉你们之间的事。今天如果不是大岛谦和透过关系找到我,我也不会来。”
“亚织……为什么不开口对我解释?”他握紧拳头。
“因为──你还在恨她。”柳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如同你对亚织的了解,她同样也了解你,她知道若回来找你解释,你不会听进去。
其实,亚织一直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就是在等你回来找她。是报仇也好、是雪恨也罢,只要你们再见面,她总有机会把真相告诉你。”
“她……”高桥信史完全明白了。
无论他怎么对她,她始终没有逃走的念头,就算被他惹怒到极限,她愤怒地宣告要走,却仍然没有付诸行动──连在隆之助答应为她护航时,也没有走。
因为──她仍然内疚。
她的逆来顺受……是想让他消气吧!然而他却一再伤害她,还让她在他的视线下,两度进医院。
“四年前的那件事,你清算的对象,还漏了一个人。”
“谁?”柳川的语气让高桥信史立刻提高警觉。
“成田达山。”柳川看著他的惊讶。“你清理的那名长老,的确也有反叛你的心意,但与他勾结并且主使的人,却是成田达山。
成田达山不愧是只老狐狸,在被捉时他顶下所有的罪,这样你不但会相信他的忠心,也会对他怀有愧疚,他就利用这一点,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事实证明,他走对了这步棋,你一直都不知道他想夺帮主之位,不是吗?”
斑桥信史闭了下眼。他不怀疑柳川说的话,因为他没有必要骗他──然而若这是事实,这四年来,他也成了一个大傻瓜。
“年轻人,退一步想想,别太好强。什么是真实,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最重要,你该好好想一想了。”柳川望著他。“我们谁没有自尊呢?但若事事把自尊摆第一,错失了自己人生中比自尊更重要的东西,就太愚蠢了。
亚织只是隐瞒了她的身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对不起你,而真正想置你于死地的,是成田达山。四年前他透露消息给你,把你引进陷阱,如果不是亚织要我捉住他、再救你,那一天晚上,你不可能全身而退。”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被捕,只有他是漏网之鱼。
见他神色僵硬,柳川拍拍他的肩。
“虽然我不欣赏你,但是我女儿却死心眼的只爱你一人,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也阻止不了。但是我警告你,以后如果你再让亚织有一点点难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看在他也只专情亚织的份上,柳川勉强接受他这个女婿。
斑桥信史仍不作声,柳川再拍拍他,转身打算去听听女儿手术的情况。
就在他走到阳台入口时,身后终于飘来坚定的宣告──
“我爱她。”
柳川一笑,总算可以将心中大石放下。
手术房外,所有人都等得一脸疲惫,但他们不得不强撑著等。
由于失血过多,血库的血又不够,与亚织相同血型的柳川和伊藤都立刻捐了血送进去急救。
在手术进行四个小时后,有两个人也匆匆由大阪赶来,那正是千秋与源绪之。
“柳川叔叔。”见到一个熟面孔,千秋连忙问:“亚织还好吗?”
“还在手术中。”柳川回答,朝千秋身后的源绪之点点头,算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