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啦,我们不会被那些狗仔文章骗倒,你们还是一对的啦。”
“倒是你,得失心不要那么重,也不需要为那篇报导烦恼。”
“对啊,维祈仍然是你的。”众家姑娘热情勉励。“可怜的是那个相亲小姐,亲还没相,就已经注定失望。”
“我也觉得她满委屈的,好像只是拿来撑场面,把这件八卦弄得热闹些。”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晓淑一脑子浆糊,完全在状况外。
“好了好了,晓淑希望含蓄一点,你们就不要讲得那么白。”负责联络及关怀事工的大姊大冷然开口。“晓淑,维祈已经一个多礼拜不见人影,也联络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他不来教会,他那个朋友希安也就不会来。我希望你能多盯住他们两个,不要才受洗没两个月,就在信仰上松懈怠惰了。”圣经也不读,礼拜也不做。
晓淑傻傻接过对方递来的通讯资料,莫名其妙。
为什么他的事要交由她来盯?
“我真的跟李维祈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无辜地被抛弃在姊妹们叽哩呱啦的笑闹圈外,孤苦自语,没人搭理……
“喂?喔,妈。”李维祈一面在跑步机上挥汗奔驰,一面接过希安递来的手机。“我不确定我能出席,要看晓淑她有没有空去。”
希安无奈地踱往冰箱,自己倒酒加冰块,缅怀可怜的美女。
“对,我的行程就是由她决定。”怎样?
任凭李妈妈再怎么说好说歹,这无赖儿子就只有一个标准答案:他要先问过晓淑的意见才行。连李妈妈都诧异,自己生的儿子从小叛逆跋扈,上头的哥哥都被他欺负得惨兮兮。曾几何时,竞变得这么温驯,被女友管得死死的。
希安同情晓淑,但仍冷眼旁观,没打算为她申冤。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不劳他费心呵护。
不过维祈下的暗器太狠,把晓淑困得死紧,她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陷阱。
这只是简单的文法游戏:凡事都以“晓淑和我”、“我跟晓淑”为主词,仿佛两人合为一体。任何行动,必以“我得先看晓淑有没有空”为基准,制造同进同出的烟雾。
应用范例:
维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教会?
因为晓淑想早点来为主日的崇拜做准备。
解析:
以上句型,就文意来看,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就逻辑来看,它会衍生出“李维祈之行为模式是依范晓淑之自由意志而定”的推论。用人话来说,亦即:妇唱夫随。
小小阴谋,不但暗暗催眠了大众,还为自己赢得新好男人的光环,投资效益相当高。
终於,在他绵密精巧的棋局里,等到了他虎视眈眈的来电。
“喂?”希安恭候多时地故作意外。“啊,晓淑,是你啊。好久不见……我最近比较忙,所以没空去教会。对了,我在杂志上有看到你和维祈的报导。”
手机那头突然爆出一连串忿忿娇嗔。
“好好,对不起,我们不谈那个就是了。啊?维祈?”希安懒懒卖弄虚伪,斜睨一旁环胸狠睇的孔武壮汉。“你不知道吗?维祈生重病,爬都爬不起来。”
睁眼说瞎话。人就站在他跟前,还强迫他说谎。
“我不清楚。”希安无聊地捂住手机懒道。“你生了什么病?子宫内膜异位可以吗?”
“我会有那种东西?”冷眼眯出两道杀气。
希安当作没看到。“喂?晓淑,他痔疮开刀。”
随即,希安因不知名的外力,被当场吧掉,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戏分了。
不出维祈所料,晓淑在两小时内就携带大批粮饷赶来救援。
她使唤著被她拖来的两名堂弟,帮维祈打理这层豪华租屋,以及替他擦拭身体,保持乾净。她则大刀阔斧地剁菜掌厨,按照她紧急向泌尿科医师及营养师问来的复健菜单,进行伟大的厨房料理科学实验。
伤亡惨重。
“啊——”大堂弟骇叫狂跳。“姊,你火开太大,炒菜的油爆到我了!”
红十字小组立即丢下拖把赶到。“哥!冲水,快点大量冲水!”
结果水龙头开太猛,流理台的水花喷溅到邻近的炒菜锅内,引发连串小爆炸。
“你混蛋!把水关小啦!”吓得晓淑跳到老远去。
霎时大火正开的炒菜锅方圆一公尺内,完全净空,没人敢前进一步地雷区。
李维祈假作病患地在老远的卧房床上呛咳不已,真想冲到厨房吼醒她:忘了开抽油烟机。
随著空气中弥漫变化的油烟味,他壮烈瞑目,明白那锅青菜已经化为焦炭,吃了绝对致癌。他只祈求他们在毁了整间房子之前,结束这场悲惨浩劫。
“嗨,吃饭啰。”
当晓淑顶著一头乱七八糟的发髻,戴著黑框丑怪大眼镜端托盘进来时,他觉得整个世界突然亮了起来。这是他生平见过最美丽、最性感的邋遢女子,没有一个男人抗拒得了这种魅力。
她娇媚的居家风情令他心醉,悸动的男性本能一再证实,造就是他想要的女人,他孩子们的母亲。但当他从床上坐起、垂睇托盘时,老实说,他有点想收回前言。
所有的菜都是一刀两断,半颗沉重的大洋葱,实在很难用筷子夹起来。
“医生说你最好多吃蔬果,还有容易消化、清淡一点的东西,所以我熬了一锅蔬菜汤。”
若不是那小砂锅内盛的食物仍热气腾腾,他真会以为那里头装的是厨余。
“身体有好点吗?”
“嗯。”他从不晓得,拿起碗筷,会这么地需要勇气。
“可是你眉头皱皱的。”
她温柔可人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细语绵绵,纤弱的玉手轻轻抚向他眉心,传递难以言喻的浓情。
“我们也该准备了。”他肃然围上餐巾。
“嗯?”
“结婚的事。”
她像著迷似地,不断轻抚他的眉头,期望抚平。“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是你单方面的提案,我没批准。”
“大、男、人。”玉指顽皮点著他的额头,笑靥隐约。
蓦地,俊眼大瞠,不可思议地望向喝了半匙的菜汤。这锅糊烂如此地其貌不扬,里面却藏著惊人的鲜美,充满清新的甘甜。
“做菜对理工种的人来说,不会太难。”她撑手在椅畔,倾身闲串。“都是材料、温度和时间之类的协调操作,只是你不能太要求装盘的美感。”
那是艺术的层面了,从来就不是她的专长。
“婚礼照例在教会举办,婚宴呢?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只是笑,洋溢天生的王者自信。
“你有酒窝喔。”小手抚上他颊边。“在这里。平常不容易看见,一定要你笑得很开心的时候才会出现。”
“结婚以后就住这里怎样?”这原就是他诱敌来此的用意。“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买下来。这里离你家和我家等距,两边都不得罪,交通也便利。”
“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啊。”
托盘上的美味热食被搁置了好久好久,氤氲热气逐渐消散。直到它完全凉冷下来,他们仍未离开彼此的双唇。品尝再品尝,纠缠再纠缠。
这般深情,化为婚礼当天的圣坛前,新郎吻上新娘的永恒誓言。
第十章
庄严而典雅的教堂婚礼,是在众圣徒每周敬拜上帝的圣洁之处,在神面前,立终生的约。
大家一直对晓淑坚持要穿的那款新娘装,感到头皮发麻,不忍卒睹。可是天性浪漫又缺乏美感的她,硬要选择像公主一般高领保守的雪白大蓬裙,到处缀满重重叠叠华丽到不行的蕾丝。整件新娘装,花团锦簇到晓淑穿在身上时,大家几乎看不到她人到底在哪里,眼花撩乱。新娘子缓缓步入礼堂时,仿佛进场的是座五层活动大蛋糕。笨重至极,滑稽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