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心底暗噱。还以为这丫头城府够深,可是一再测探的结果,只令他想笑。她看似老练深沉,心机复杂。但一层层剥掉她的防备后,里头包裹的也不过是颗女儿心。小巧玲珑,易骗好哄。
不过,他竟感到隐隐悸动。悸动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他散漫地任寿思兴高采烈地领著,由大街逛往庙宇,由名胜晃到市集,白豪地介绍大街和小巷,特产和民俗,却又三不五时冷淡一下,企图弥补自己太过亲切的失态德行。
她可也有她小小的骄傲呢。
穆勒随她去,对这可笑的举止不予置评。
偶尔和小朋友玩玩天真的游戏也不错,更何况,这小朋友颇为慧黠,只是不够世故,手段略嫌青涩。这样也好,省得像教过度的老手,圆滑得令人发腻。
“所以,很多镖师都在此汇集。南来北往,关内关外,各路消息,在这儿都打探得到。像那间客栈——”她边走边遥指前方。“就是各路镖师们常落脚打尖之处,很危险,一不小心就出乱子。但是那掌柜的来头不小,什么场面他都镇得住。”
“进去坐坐。”
她愕然转望。“我刚说了,这很危险。”
“我想看看是怎么个危险法。”顺便探清此处的底。
寿思不悦,感觉他似乎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完全熄火休兵。但是主随客便,他想看看新鲜,也只能由他了。
“你如果想看,我带你由另一个安全的地方看。”
他原以为会是某个密道或客栈一角,没想到她竟会领他到对街饼铺去,只跟小贩一家人随便打声招呼,就带他步上人家二楼住处。她大大方方地与他靠坐在窗边,享用小贩妇人热切端上来的烙饼及茶水。对街客栈人来人往的情景,一览无遗。
“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观测得一清二楚,又隐蔽安全。
“偶然跟这儿的小贩买烙饼时想到的,就向他们一家打商量。只要我想上来,他们随时欢迎。”而且只要付食费就行。
“非常聪明,而且,没有人会不欢迎你。”
“什么?”
她的视线由窗外调向他,晶灿明眸透露著单纯的不解。很显然,她还不太懂自己的娇艳是何样武器,不把它当回事地享受著她的无往不利。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由眼角扫视著幽暗零乱的二楼内室。“这儿可是人家一家六口吃睡兼堆放家当的地方,却放你这个外人登堂入室,临窗窥探。”
“我又没想窥探什么,只想找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看热闹罢了。”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偷偷窥探我?”
寿思登时僵住,难堪的神情一览无遗。等她想起来该掩饰时,他早没事儿人似地迳自吃茶嚼饼,根本没把她的困窘放进眼里。
他怎么知道她一直都在窥探他的一举一动?她明明做得很隐密,也没有人发觉到。他为什么会晓得?
“你每天送来的草药很有效,伤口复原得很好。”
“喔。”他连这个都识破了……一股不甘心油然而生。“那你还知道什么?”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他终於将傲慢的俊眸对上她。“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而已。”
“例如?”
例如她现在又没有什么地方理亏,为何却老感觉到自己好像欠他什么,莫名地矮他一截。
“你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们家?”
穆勒深邃的双瞳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赞赏。“我有吗?”
“以你的身分,你并不需要借住在我们家,也不需要明的暗的打探我阿玛。你若真想赶回北京,以最近的天候和雪势来说,虽然很危险,但对你来说还构不上威胁。你执意留在这里,说是因为天候,因为找人,我却感觉到你背后还有目的。好像……你感兴趣的,是另有其人。”
“没错。”他悠然垂眸,调整这矮窗边的简陋坐垫,好让他可以伸直长腿,撑肘在窗台,坐得更舒适些。
寿思非但因此感到轻松,反倒跪坐得更加紧绷,殷殷期待他的互诉衷情。
“我的目的,是你阿玛。”
她僵凝半晌,才嗝到似的勉强“喔”了一声。他、他有兴趣的……不是她,而是男人?
“因为他这个甘肃提督,正占在东西往来的枢纽上。谁先掌握到你阿玛这一关键,谁就能打通陆路的任督二脉。正如我先前跟你说的,有你阿玛做秘密管道,可以方便我办事。只不过,有此兴趣的似乎不只我一人。”为了铲除对手,不得不坐镇在此。
“这样啊。”
“你干嘛松口气?”
“没有。只是……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目的。”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他挑眉。这么大个事儿,她看得倒挺淡的。
“如果,你的目的只是阿玛,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我想。”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被他的反问给问倒了。他说的也没错,想亲就亲,哪还有为什么。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啦。反正,她就是要问出个理由来。
“你说是这样,但我还是感觉到,你亲我是因为别的意思。”
哼哼。“你的感觉还真多。”
寿思微微局促,对他的不甚友善有点不安。她是不是太快跟他和解了?他好像……其实并没有休兵停战的意思。怎么会这样说话不算话呢?
他彷佛洞悉到她的隐约防备,慵懒地仰首转转紧绷的后颈。
“男人跟女人的事,想这么多做什么?”
她微蹙蛾眉,不太懂。
“想要我亲你,直接说一声不就得了。”
他的大掌箝往她上臂,倏地就将整个小人儿攫进怀里。但他没有立刻吻她,而是极近极亲昵地垂睇吓怔的小脸蛋。
她是害怕的,粉颊上的两团红晕却又透露了强烈的期待。一个对男女懵懵懂懂,又好奇无比的年纪。
坦率得万分可爱。
“你希望我亲你吗?”他喑哑呢喃,又开始忍不住逗她玩。
她不断眨巴灿灿大眼,紧绷得连连咽喉,视线来回飘荡在他不可思议的俊美双眸与嘴唇间。既想要他专注的凝睇,又想要他的吻,左右为难得很。
他差点笑出来。不知上一回心情这么愉悦,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穆勒怎么还不亲她?
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茫然地朝他吐舌头。这下换穆勒傻眼皱眉。
“你干嘛做鬼脸?”
“没有。”
她尴尬地扁回小嘴,老大不高兴,似在暗暗嘀咕他的不解风情。
“我是不会吻你的。”
他这一冷笑,立即抓回了她的视线。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想吻你。”他在寿思小脸快拧成一团时,才悠悠低吟,“我只想看你。”
“想看就看哪。”她不爽地咕哝,还免费送他个白眼。
“那我就不客气了。”
寿思呆怔,傻愣了好一会儿。“你到底要看什么?”怎么动手剥起她的衣服?
“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你。”全浪费在和她厮杀打斗上。“现在终於可以仔细检查你这里面包了什么东西。”
寿恩大惑不解,却也不阻拦,大大方方地任他层层剥削,终而一丝不挂地坐在他双腿间的地板上。
一时之间,他恍然失神。是了,就是这感觉。她有著极致完美的胴体,白玉滑润,光女敕无瑕。既是纤细,又是丰腴,每一处起伏都教人叹息。最是撩人的,莫过於她毫不羞怯的率直,尚未被凡俗观点污染的纯真。
“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这样很冷。
“不可以。”
“楼下小贩随时会上来。”她可不想给人合府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