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几乎一掌甩去,却不敢让双手离开胸前,紧紧地握住小拳,压叠在心口,借以护卫。
“趁着夕阳正漂亮,我们到庭院里逛逛吧,逛完了刚好可以预备用膳。”
“我不……”话还没吼完,就被他笑着一把拖到屋外去。
若不是随侍在侧的人太多,她真会放声尖叫。她这辈子从没这么丢人,衣裳里头空无一物地就到外头走动,那感觉跟赤身差不多。
“书艳?”他好笑地看着死巴在他手臂后头的小人儿。
“你给我记着,我不会饶过你。等我逮着机会,一定会将这笔帐加倍奉还!”
“干嘛这样低声细气的?我比较喜欢你像平常那样大声吼我。”他大方地出借粗壮的手臂做为她的遮掩。“书艳,不会有人看出你的不对劲,别这么紧张兮兮的。”
她何止紧张,她恐惧得连大步都不敢迈,只得细细碎碎地拚命黏在他身后跑。
“难得看你这么有女人味。”
“还敢笑!”
他无赖似地随意耸肩。感觉到那副妖娆丰挺的胴体是紧紧贴着他的手臂,而非他的胸膛,他就有股自作孽的悔憾,忍不住痛苦申吟。
“姑女乃女乃,你就行行好,放开我的手吧。”
“你以为我很喜欢黏着你吗?”少臭美了。
“那你可以不必勉强。”他俐落抽开手臂的刹那,吓得她骇然惊叫,像被人突然扒光了似地紧紧交抱双臂、慌乱蹲下。
“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他笑着伸手拉她,却被她猛力甩开,埋头蹲着硬是不肯起来。
太过分了,这样捉弄人实在太过分了!
“书艳,不必这么扭扭捏捏。瞧,到现在为止,哪个人察觉有异了?都是你在自己吓自己。”
可她就是觉得可耻,就是觉得自己不着片缕。她从来没这么放荡过,如同光溜溜的就跑到外头去。她没脸见人了,她死都不会站起来的!
“好了,我替你挡着,不会有人看见你身前有什么不对劲。”他爱怜地将哭成一团的小东西拉入怀里,密实地拥在身前,才从她紧绷的颤抖中意识到她真的吓坏了。
“我要回去……快带我回去!”她埋在他胸怀里声音破碎地痛泣。
“你这样反而会令人起疑。”他搂着书艳坐入水榭亭阁。“等你情绪平复了,我们再回厅里,好吗?”
“可我没有穿衣服……”哎,女儿心哪。
“我就这样搂着你回去,好不好?”他虎背熊腰、大山似地环着频频哽咽的小兔子轻声哄慰,怜惜且满足的笑颜令旁人暗暗吃惊。大家宅院,四处皆有各房眼线,此情此景,在晚餐前早已广传府邸。待书艳回头穿戴完备、没好气地由喀尔玛领入大厅用膳时,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要命的陷阱里。
她本能性地收回踏入的脚步,小手却被他牵得死紧。抬眼望去,但见他大大咧开的诡异笑容。
“来吧,书艳,大伙正等着你这道主菜上桌呢。”
她还不及回应,就被猛然拖入门内待宰。
第四章
“艳儿,好久都没上咱们家来了。”
喀尔玛的祖父眯着笑眼,坐在正位的逼人气势却丝毫不减。
“晚辈失礼了……”
“嗳,我这是在高兴,又不是在怪你。”老爷捻捻白须。“家里好吗?”
“表面看来,一切都好。其实自太太走后,情况就大不如前了。”处在这种大场面,她就会乖乖照满人规矩喊祖母为太太。
“小丫头还真是老实。”喀尔玛过世父亲的正室——大福晋,咯咯轻笑,带起整桌平辈、晚辈的话题。
“咱们两家都这么熟了,还有什么好瞒的。”
“书艳这孩子,就是老实,完全不会虚矫地打肿脸充胖子。”
“虽然我家境况不如以前,但也还过得去。”若不声明,这班人搞不好以为她是来哭穷诉苦的。
“太太走后,就是你掌理家务了?”老王爷又问。
“呃,不,当然是我阿玛负责……”
“这套说辞留着应付外人去,跟我说实话。”
“是……是晚辈在打里没错。”而且整个家好像在她手中愈理愈糟。
“精干的小丫头。”老王爷满意地又尝了口菜。“本以为你家太太一走,你那帮纨绔兄长就会把整个家给败光,没想到还能风风光光地撑到现在。”
怎么这样讲她家人?
“这本事,倒真和你过世的太太一样。”老王爷这一句,倏地点亮书艳原本不悦的双眼。
“是吗?我真的很像女乃女乃吗?”
一直在旁边沉默用膳的书音轻拐她一记。“收敛点。”
“整个家里面,只有你继承到你太太的精华。想当年,若不是阴错阳差,她应该是我的元配。”嫁给书艳那个没用的祖父,简直糟蹋。
“喔?”这点书艳倒没听女乃女乃提过。
“上一辈的遗憾,错过就错过了,倒是你这一辈,可有机会弥补了。”
弥补什么?
“你就嫁过来做我孙媳妇吧。”
怎么这么快就谈到这上头?她一对傻眼,瞥望身侧垂眼吃菜的喀尔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呃……我今天只是……喀尔玛只是邀我和书音来吃个饭而已,我想……”
“就做雅朗阿的福晋吧。”
老王爷的建议又使她一愣。怎会是把她跟喀尔玛的大哥凑成一对?转眼一瞧,斯文秀逸的雅朗阿也正腼腆地对她浅笑,令她发毛。事情怎么愈来愈荒腔走板了?
“老王爷,可是我……”
“雅朗阿的正室位置仍空着,他媳妇儿难产过世后,一直找不到我满意的人选,如今就由你来坐这位置。”
“但我只不过是来……”
“雅朗阿,你可满意这项安排?”
“全听玛法吩咐。”
“那就这么说定。艳儿,回去告诉你阿玛一声,找一天到我这儿来把事情拟妥,好着手预备迎亲。”老王爷怡然品茶。“你阿玛那蠢蛋,两年前硬是指名要将你许给喀尔玛,结果呢?悔婚收场,因为他根本就许错对象。这回由我作主,你放心,保证一切稳当。”
这到底在搞什么?“我不是来这里讨论婚姻大事的!”
“至少不是跟雅朗阿。”终于开口的喀尔玛,一句话就凝固全室犀冷的气氛。他淡淡尝着红枣百合汤,恍若不觉,任老王爷寒下老脸,让同桌的十来个长辈轻鄙地瞪眼。书艳这才发现,喀尔玛在家中的地位十分微妙。
他虽然排行老二,却是这府里平辈中最有为的佼佼者。照理说应是家中说话最具分量的男人,但每个人对他轻忽的态度,几近鄙视,很是奇怪。
“你对雅朗阿的婚事有什么意见?”老王爷寒气四射他低问。
“我对大哥的婚事没意见,只是把书艳配给他,未免太一厢情愿。”
老王爷的拳头喀啦响,震得人心惶惶,他却悠哉游哉地喝他的茶,剔他的牙。
“一相情愿?”
“对。”喀尔玛还老王爷一个心满意足的大响嗝。“因为书艳爱慕的人是我。”
“谁爱慕你了?!”她火烧似地整个人蹦起来,撞得桌边汤汤水水翻倒溅散。
书音一声尖叫,闪避不及,泼了一身狼狈,难堪得快掉泪。
“你、你胡说八道,我哪时爱、爱慕过你!”
“书艳就是爱逞强,每次被说中了心事就开始耍赖。”他溺爱地点了她鼻尖一记。
“我哪有?!”
“你没有吗?”他的眼神突然有力地盯进她心房,那是一双大胆、邪气、渴望的浓烈眼睛,令她倏地想起在他面前赤身的尴尬。血气顿时冲向脑门,胀得她浑身通红,连耳根都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