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窝在角落边上呆看一屋女人的慌乱。她搞不懂怎么回事,可是托了那个什么郡主来访的福,不
必挨打了,呵呵。
“你笑什么笑!”侍婢们一看宝儿就讨厌。“别以为你逃过一劫了,贞德郡主来访,才是真正的大
劫难!”
“是啊,吓死我了。”她扯下眼角扮鬼脸,恶。
看到雍华偕同贞德郡主一块踏入冷泉苑时,宝儿才感到真正的震惊。
据这群侍婢的耳语,贞德郡主为功臣遗孤,按皇上旨意,交由云南平郡王府安养,却因太皇太后的
偏宠而经常返京,皆由多罗郡王府接待。
宝儿第一次见到长于富裕南方的姑娘,而且是从小尊宠娇贵,绝绝对对的金枝玉叶。柳叶眉、单凤
眼、鹅蛋脸、身子纤薄而柔媚,犹如古画中走出的天仙。
然而真正令宝儿傻眼的,不是这些。
“听说‘四灵’将手里最疼的小宝贝送来你这儿受训,就是这个洋女圭女圭吗?”贞德弯著亲切迷人的
笑眼,柔弱地攀住雍华臂边。“叫什么名字?”
“回话。”雍华低声命令。
“宝……宝儿。”
“好娇小喔,一点也看不出和我同年。”
“你还是回房休息去吧,贞德。”雍华流露无限温柔。“长途舟车劳顿,别一到了这儿就忙著玩,
而且我还有事要办。”
“不要,我就是要待在这儿。人家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你忙你的,我会乖乖杵在一
旁,绝不碍事。”
“贞德。”
她撒娇地抱紧他手臂,委屈地吊著眼睛。
两人僵持一会儿,雍华轻叹。“就依你吧。”
她兴高采烈地由他扶入上座,一道道精美小点立刻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
“坐下嘛,陪我聊天。”她甜甜地扯著雍华衣袖。
“我有事要处置。”他冷瞟宝儿一眼,吓得她火速把双掌藏到背后。
贞德一瞧,婉转娇笑。“是要和宝儿商量任务是吗?那宝儿你也过来嘛,咱们一起边吃边聊。”
宝儿怔怔望著贞德朝她伸来的友善之手,看看雍华,呆呆眨眼。
“还不谢过郡主。”
宝儿立刻照雍华指令郑重行礼,却被贞德半途接了起来,带入座位里。
“别这么见外。以后我就叫你宝儿,你直接叫我贞德,如何?”不等宝儿回应,贞德立即对屋里侍
婢们细声细气地下令。“你们统统听好了,以后伺候宝儿就如同伺候我一般,不得怠慢。”
宝儿被突来的礼遇吓住了,雍华则纵容地轻轻一叹。
“别欺负我的丫头们。”
“会欺负人的是她们。”贞德皱皱可爱的小鼻子。“你别以为她们真有表面那么温顺,其实个个带
爪带牙的,我不多护著你的小宝儿怎么成。”
雍华不予置评,淡淡品茗,宝儿却乐翻天。雍华的小宝儿……说得好极了,她喜欢贞德这个人!正
想对雍华分享这感觉时,赫然被他斜睨的鬼眼煞到。
宝儿在桌下焦虑地搓著小手。他怎么还没忘记要打手心的事?
他冷笑。“我怎么会忘。”
“什么?”贞德好奇她笑看他俩。“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关于处罚的事。”雍华转望贞德的神情,满含宠溺。“这小混球本事不大,失误倒不少,三天两
头就被打──”
“我也有很厉害的时候!”宝儿急吼。
“例如?”
“我很……我很用功,也很有毅力,很勇敢,很很……”
“很会耍嘴皮子、很会桶楼子、很会死缠烂打、混水模鱼,是吗?”
“你干嘛要讲这些?!”她正想在贞德面前留个好印象,他就扯她后腿。“刚才在茶楼里的闪失虽
然是我太大意,可是我们并没有露任何马脚,也已经成功地掩饰过去了,不是吗?”
“不管有没有露出马脚,失误就是失误。”
宝儿不服地扁起小嘴。“好嘛,算我错。下次我小心点就是──”
“已经没有下次了。”
“啊?”
“你已经在这次任务中产生失误。恭喜,你可以滚回你主子那儿当小宝贝了。”
“那哪算失误?我甚至连任务都还没真正接触到,你这样实在太──”
“太仁慈了吧,竟然没照咱们原来协定的,要你以命来抵。”
她愕然瞪眼,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必这么感动。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他亲切一笑。
雍华?他这是在开玩笑吗?之前他们还那么亲密地在一起,为何这一刻态度就全变了?
“这是怎么著?”贞德关切地急问。“你要赶宝儿走吗?”
“她这么努力地让自己待不下来,我怎好强人所难?只得放她走了。”
为什么雍华突然要撵她离开这里?她真的错得那么严重吗?
“不要啦,这样宝儿好可怜……”贞德同情地望著她。
“再让她留下来,可怜的就变成我了。”
“可是雍华──”
“炸角子酥得趁热吃。”他夹了一块塞入贞德口中。“味道如何?这可是由南方来的厨子做的。”
贞德一个喷笑,呛咳出声,瘫在雍华臂弯里边笑边任他拍抚。“你……说个什么浑话,那厨子不正
是我上回带来北京送给你的?”
“那也是你送的?”
“怎么,我东西送太多,你就开始犯胡涂了?”
“只要你别不小心也把自己送进来就行。”
“我已经把自己送进来了。”贞德娇美一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知太皇太后咱们的婚事,你可
以放手去准备了。”
婚事?宝儿突然觉得喉头塞入一团刺猬似的。
“这婚约已定了这么多年,没必要再拖下去,而且你身旁这些不三不四的婆娘们也该清一清了。”
她慵懒撑起包金带链的牙筷,温婉闲谈。“成亲之后,我会亲自为你挑选合适的女人,让你收房。”
雍华静默许久,垂眼浅啜清茗。“我最近有任务要性,不便筹办婚事。”
“那就让宝儿帮你嘛。人多好办事,你早点忙完,不就有时间准备当新郎倌了?”她调皮地朝宝儿
使了个颇有默契的眼色。
宝儿知道贞德在帮她,可是……感觉像吃坏肚子似的,不太舒服。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啊,你也真是死脑筋,还在计较前几次被搭档抢功的事呀?”她柔声笑著。“宝儿不会这样的。
瞧,她纯得像白纸一样──”
“的确,蠢得像白痴一样。”
“我哪有!”宝儿愤然辩驳。“你凭什么不骂别人,成天光骂我?!”对别人那么温柔,对她却净
是羞辱和嘲讽。
“我不必留你这种没用的家伙。”
“是吗?你试试看我有没有用!老实告诉你,没有我的协助,你绝对偷不到确实的四法王经!”
雍华终于调过视线望向她,可是眸光冷得令她心寒。
“你从没见过四法王经的内文吧?”宝儿挑衅地扬起嘴角。“可是我听过。我不但听过,更可以一
字不漏地全部背给你听!”
“你背啊。”
“休想我会再上钩!”宝儿怒吼。“你要我背出来,好让你循线找书,却把我丢回主子那儿去?没
那么容易的事!除非你带我一起行动,否则你永远也无法确认你偷到的是什么书!”
面对她的愤恨,雍华不怒反笑,笑得无奈又无力。
“你为什么硬要找死?”
宝儿不解,雍华如此复杂的神情,还是头一次看见。
“这世上好像除我之外,每个人都是英雄好汉,每个人都不怕死,我却老自作多情地去替人家珍惜
那条命。何苦呢?又有谁领过我的情?”
宝儿被他苍茫的绝俊笑容慑住,强大的情绪波涛涌向她心头。那是什么?
“雍华?”贞德不安地扯扯他衣袖,他却仰头闭目,彷佛进入一个人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