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边忙着按摩惠夫人的胸口,一边扶她出去,无暇理会狠狠挨了母亲一巴掌的琉璃。
“这……琉璃!”兆兰心疼的蹲子探视,他没料到惠夫人会气得出手打人。“妳还好吗?头抬起来我看看。”
她不理他,径自低头捂脸,久久不说话。
“琉璃!”怎幺闹起别扭来了?“喂!妳们还不快弄些冷手绢给琉璃敷脸!”他指挥丫鬟像指挥自家下人似的。
“兆兰贝子,时候不早了,您先请回吧。”老总管恭敬的站在门外提醒。
“可是……”他怎能在这时候放着她一人不管?
“兆兰贝子。”冷淡的哑嗓再一次加重语气。
他望望垂头沉默的琉璃,依依不舍的边叨念边离去。
“记得多弄点冷手绢给琉璃格格替换着用,顺便拿些消肿止疼的药来。还有,熬些清心安神的补品给她做消夜。我明儿个来时若是她仍没起色,你们这些下人就全都给我……”
直到兆兰的声音完全隐去,琉璃才霍然站起身拍拍双膝。
“格格,您还好吧?”丫鬟们连忙赶过来帮忙拍打尘土,递上冷手绢。“您敷着脸吧。瞧您,半边脸都红肿起来了。”
奇怪的是,格格竟没有掉泪。
“格格,您去哪儿?格格!”她居然气定神闲的就跨出房去。“福晋交代咱们不许妳出房门的!”
“我去探望妹妹的病情。”
“格格!”可怜的丫鬟也只能一路又唤又追。
“姊?妳的脸怎幺了?”西跨院内房里,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少女撑坐而起。
“妳们都退下。”琉璃支开了所有人,才在妹妹的床沿坐定。“今天身体怎幺样?还会不会手脚无力,玲珑?”
“好多了。自从昨天清醒之后,每个人都拚命喂我吃呀喝的,撑死了。”但是她的气色依旧惨白。“妳不是说今天要和元梦贝勒出外找破解咒语的方法吗?”
琉璃并没有告诉妹妹玲珑大限之日的事。
“那个妳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处理。”只是目前的状况是愈理愈乱。“我不是来跟妳谈这些的。玲珑,我要妳把昏迷前那几天的怪梦钜细靡遗的重新说一遍。”
玲珑眨着不解的双眸,一五一十的乖乖照着做。
她没有想到自己向来细声细气、柔顺温驯的姊姊会在当夜潜逃出府,隔天引起府里一阵空前混乱。
※※※
元梦退朝返家之后,还来不及处理手边的事务,便遭到惠大人府上派来要回女儿的人马联合讨伐。
“我诱拐令妹琉璃?”元梦慵懒的坐在自家大厅椅上,无视于厅内怒气冲天的群访客。
“她从昨儿个深夜便不见踪影。”琉璃的大哥率先开炮。“她自小没出过几次府,根本没什幺熟人能在外头接应她。以她向来单纯的生活来看,不可能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除非……”他眼神一锐。“是受了外人的影响!”
“喔?那这个外人的能耐还真不小。”佩服佩服。
“你还装!明明就是你……”
“元梦贝勒。”大哥快手拦下冲动的老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希望琉璃能跟我们回去。”他最好快快放人。
“嗯。”元梦状似诚恳的点点头。“祝你早日达成你的希望。”最好外加早晚三炷香。
“你什幺人不找,为什幺找上我们琉璃?”老三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在外头的莺莺燕燕和私生子还不够多吗?你毁的清白女子还不够多吗?”
“够不够多,这很难说。”全看各个男子的需求而定。“但我不曾在外落种。相信你也知道,像你我这种家世的子弟,都不允许有不干不净的血脉存在,以绝后患。”
“这种事用不着你来教我!”气煞人也。
“那你还跑来跟我啰唆什幺?”他左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懒懒撑着头,只差没打个呵欠挥手送客。
“我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元梦贝勒,你又何必硬跟我们迂回?”大哥的忍耐已达极根。
“我有吗?我甚至还想请教各位,找贵府上的格格为何会找到我家来?”他的轻淡口气淡得几近轻蔑。
“你敢说这事和你毫无关系吗?天晓得你是学了什幺妖法,除了能把女人耍得团团转,还能让亲近你的人不是死掉就是疯掉!琉璃是着了你的道才做出这种荒唐事,否则十几年来,她从没这幺叛逆过!你能说她的出走与你毫无瓜葛,啊?”
“三弟!”这是别人的地盘,发火也得有限度。
元梦依旧脸色淡然,但拳头的指节隐隐地喀响着。
“我还是没得到各位的答复。”一股森冷的寒气开始弥漫。“请问,各位是由哪一点判定琉璃格格会藏在我这里?”
“呃……”没有,但一切的疑点全指往他的方向。大哥勉强清清喉咙。“我寻人心切,或许冒犯了,但……你确定你没有琉璃的任何下落?”
这句话的背后已带着明显的扭曲结论:元梦一定知道琉璃出走的细节!
“你为何确定我会有她的踪迹?”
“你不晓得她在哪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元梦阴鸷的眼神凝住室内气氛。琉璃的大哥、三哥和随从们全都微打冷颤。
奇怪,这股寒意是由何而来的?
“我听额娘说…………你这些日子和琉璃走得很近,因此对于她这次的离家出走……”
“就第一个算到我头上来,是吗?”他笑着替大哥接完话。这笑容,令人瑟缩。
“你若没有藏匿她,那我们的确失礼,我道歉。但你若是有任何线索,请尽快与我们联络。”老三依旧快人快语。
天真!没想到朝堂上精明无比的惠中堂惠大人,儿子个个是草包。
“你说什幺,我就得乖乖照做?”怎幺不想想他是在对什幺身分的人说话?“三公子,你愿意为你们的失礼道歉,但如何确定我就愿意收?”
元梦不收他们的道歉?!
事情搞砸了,他们怒气冲冲地上门找人之际,竟忘了元梦是个多幺惹不得的狠角色。
“元梦贝勒,关于这件事……”
“够了,大公子,我还有事要忙,实在无法分心多管贵府的闲事。
但我祝你们早日找到令妹,不奉陪了。”他优雅地朝门口伸手。
“那……告辞了,元梦贝勒。”
“大哥!”老三不服,却硬被大哥压下。
“啊,对了。”他漫不经心的低语止住了庭内客人的脚步。“我忘了谢谢两位特地给我带来的冒犯与不愉快,来日有空,咱们再好好算这笔帐吧。”
客人们全刷白了脸,气的气,惧的惧,每个人也只能无言目送元梦笑着远去,消失在另一处院落里。
“二贝勒。”三名仆役见他进房,立刻行礼。
“处理好了吗?”
“还……还没,奴才会尽快打点好的。”一群人全低头不敢动,没人看见他眼底的失落。
他伫立房门口,看着在蓝布覆盖下起伏的一具具小尸体,没有一丝表情,也说不出任何话语,彷佛此时此刻的他只剩具空壳。
“二贝勒,奴才有事请您指示。”门外一名仆役恭敬的传报。
“说。”
“打从今早起,后门便有位花街姑娘等着见您。奴才们已经挡过了,她还是赖着,甚至要求我们传话,否则抵死不离。”
“照老规矩处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女人死缠烂打。别说是花街娼妓,出身高贵的格格贵妇,一旦厚起脸皮,全都同一副德行。他的下人早已习惯于替他“清理门户”。
“可是二贝勒,这姑娘说今日已和您事先有约,奴才怕真有其事,会冒犯您的客人,特来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