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嘴不知该说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两个男人的脾气一样硬!
“这几年来,我妈对我说的话只有三件事,回家、信佛、结婚。”
“你都怎么回答她?”
“第一,我不想回家看到我爸,第二,我不排斥佛教,但我的缘分可能还没到。”他耸耸肩,语气带着厌烦。“第三,我根本不想结婚,我讨厌任何形式的束缚。”
“了解。”她尽量往好的一面看,至少他不会花言巧语,说些自己做不到的话。
“妳真的了解?”他的表情变得有点紧张。
“我了解,而且我不会想改变你。”勉强而来的感情不会幸福,她从未忘记这点,除非是他真心想要的,否则都不可能长久。
“意思是?”
“意思是我们只适合做朋友。”她相信他听得懂她的明示,不管他们有多吸引彼此、多需要彼此,如果对未来的想法不一样,就不该让感情主宰理智。
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要喜欢他太容易了,事实上她已经非常喜欢他了,但她不能让自己爱上他,至少现在还不能,她还没找到值得冒险的理由。
“喔,当然。”他垂下头,像个失恋的男人,一脸沮丧甚至受伤。
拜托!是他自己造成的好不好?别想对她用苦肉计,女人都是心软的,但追求真爱的女人必须坚强。
算了,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她必须先帮他一个大忙。“现在我就要以朋友的身分,建议你该怎么解决你的家庭问题。”
“妳有什么点子?”他抬起头,已稍微恢复镇定。
“农场一天没有你不会怎样,今天你必须放假,跟我去买菜。”
他彷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为什么要买菜?我自己就种了一堆。”
“因为……今天晚上你要回家煮饭给你爸妈吃。”
“谁说的?”他脸上笑意立刻消失,甚至想松开她的手,但是她不会让他逃走。
“我说的。”
“妳以为我会乖乖听话?”
傻男人,他以为他有选择的余地吗?他的心门已经为她开启,就别想叫她离开。“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带你爸妈家的钥匙?”
“有没有带都一样,我家有佣人会开门。”
她凝视他的眼,一眨也不眨的。“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带在身上?”
他无法逃避她的视线,不太情愿的承认。“有。”
“你有七年没回你爸妈家,你随身带着用不到的钥匙,蔡曜竹,你是我认识最矛盾的男人!”她该说什么呢?每个人多少会有弱点或盲点,而他是一个集合所有矛盾的典范。他长长叹了口气,直接问:“所以结论是?”
“听我的就对了!”
晚上六点半,蔡曜竹在厨房煮饭,很平常的一件事,但这是他爸妈家的厨房,也是他七年来没踏进的地方。他让佣人提早下班了,在他身旁当二厨的是韦柔伊,两人默契十足,不像才认识三天的人,但他已经不再诧异,毕竟她有女巫的血统,她有魔法。
“好香。”她用汤匙舀起浓汤尝了一口。“味道很棒!”
他点个头,确定这几道菜都近乎完美,但他就是不由自主的焦虑起来。“柔伊,妳确定这真的是个好主意,他们会不会赶我们出门?”
“别紧张,这是你家。”
她提醒他这个事实,可是还不够,他握住她的手叮嘱:“如果我跟我爸开始吵架或打架,妳一定要拿椅子砸我。”
“没问题,那把折凳看起来很适合。”经她这么一提,他才注意到厨房角落放了一把折凳,可能是煮饭累了可以稍坐下来,平常又不占空间,必要时又能派上用场,不愧是居家生活良伴。“那就拜托妳了!”
说巧不巧,这时大门被打开来,蔡曜竹屏息地看爸妈走进来,他们都又累又饿的样子,但愿美食能收服人心,他没别的办法了。
一看到儿子和他女友,宋昭莹尖叫起来。“阿竹?柔伊?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伯父、伯母,你们好。”笑容甜美的韦柔伊充当公关大使。“你们还没吃饭吧?曜竹和我做了一些菜,大家一起吃好吗?”
宋昭莹一手扶着丈夫,一手掩住自己的嘴,显然万分感动。“柔伊,妳真是太贴心了!”
“我想说伯父今天受伤了,心情可能不太好,这些料理都是曜竹的心意,你们一定要尝尝。”
宋昭莹转向儿子微笑。“阿竹,你这么用心,妈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没什么,应该的。”蔡曜竹早已预料他妈会赞同,现在重点就在于他爸了。
“我要换衣服。”蔡秉勋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口气平淡。
“好,我帮你。”宋昭莹扶着丈夫缓缓走回房。等主卧室的房门一关,蔡曜竹转向韦柔伊说:“他根本就不想吃,他连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
“你自己也没对他说话,你们父子俩实在太像了。”
“现在该怎么办?”他开始来回踱步,双手第一百次抓过头发。
“除非你爸一整晚都躲在房里,总要出来跟你碰面的,拜托你等一下先开口好吗?”她走到他面前,替他整理被他抓乱的头发,她的手总是有种魔法,忽然他的脑袋就冷静许多。
“好吧,我会试试看。”
十几分钟后,宋昭莹挽着丈夫走出卧房,韦柔伊立封招呼:“伯父、伯母,可以吃饭喽!”
蔡曜竹由衷感谢她,因为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当他看到父亲走向餐桌,他命令自己一定要开口:“呃……我帮你们盛饭。”
这是针对大家的发言,当然对象也包括他父亲,所以他应该算是主动说话了吧?但从韦柔伊的表情看来,她显然不怎么满意。不管怎样,四个人终于坐到圆桌旁,在诡异的气氛中开动。整顿饭下来,大部分的对话都来自宋昭莹和韦柔伊,两个男人像是舌头被阎罗王剪了,除了发出单词就是默不作声。等正餐吃得差不多了,蔡曜竹松了口气,想暂时离开。“我去拿甜点,是苹果派。”
当他转身要走向厨房,听到一阵呜咽声,他回头一看,以为是他妈哭了,结果居然是他爸!
他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第一个念头是他爸当真有老人失智症,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哭起来!第二个念头是他自己也好想哭,为什么他不早点回家,不早点发现他错过了什么?
他跟他爸可能永远做不了朋友,但绝对也不是敌人,现在他爸打不赢他了,而他也不想战胜什么,他只希望还能有共处的时光,即使是沉默相对。
宋昭莹拿面纸替丈夫擦泪。“你的眼睛进了什么东西?没关系,流出来就没事了。”
蔡秉勋一句话也不说,让妻子模模他的头、擦干他的脸,这画面让蔡曜竹想到韦柔伊对他做的事,只要她模模他的头,他就能平静下来,多么相似又神奇的情节。
当蔡曜竹呆站在原地,韦柔伊走进厨房拿出苹果派,替每个人分好装盘,然后说了一句肯定句。“伯父、伯母,以后曜竹会常回家。”
蔡曜竹完全不觉被冒犯,她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嗯,我每个礼拜至少会回来一次。”
“这样很好……”宋昭莹转为擦自己眼中的沙,假装那不是泪水。
蔡秉勋一向不喜欢甜食,但他吃了一大半,最后说了句:“还可以。”
“谢谢。”蔡曜竹终于跟父亲有了对话,如果立个纪念碑太夸张,至少也得挂个匾额。
吃过晚餐和甜点,又看了几本家庭相簿,这个晚上可说是相当圆满,除了蔡曜竹常要抬头做深呼吸,以免眼角过度发热,韦柔伊倒是笑容满面,紧盯着他儿时的照片,跟他母亲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