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舒服?我很痛苦耶!”他发出不平的抗议,“你哭得乱七八糟,我的神经都被你扯断了。”
她却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哭,当然要大哭特哭。”
“你为什么哭成这样?故意吓人!”
“这是我爸妈过世以后,我第一次哭,真多谢你了。”时间停顿的那一刻,终於又继续往前了,她不再是那个强忍悲伤的小女孩。
她可以哭了,也可以笑了,而且是发自内心,如此一来,她应该可以爱了吧?
“谢我?算是我的功劳吗?”他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故意转开话题,“对了,你姊说你要买戒指送我?”
他一阵脸红害羞,“讨厌……还在挑啦……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我只是想给你作个纪念,如果你不喜欢,就先放我这里。”
“既然要送我,当然要戴在我手上。”
他喜出望外,“你肯?真的?”
“还有,你不是老说要娶我?我们就在圣诞夜结婚怎么样?”
MerryChristmas!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天外飞来的好运,“你愿意嫁给我?这怎么回事?天旋地转还是天昏地暗?”
她拍拍他的俊脸,回想几个钟头前的事,恍如隔世,“本来我以为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一进去就说我要嫁给你,没想到搞错对象了。”
“你是看我可怜,想在我死前完成我的心愿?”
“没错。”她心地善良,不忍见死不救。
“现在我又没死,你还愿意嫁给我?”
“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那天之前,我当然要跟你结婚。”短短一生,相爱的时刻能有多长?她不愿错过一分一秒。
“这啥逻辑?你会不会明天又反悔了?”他可以不管她对他是同情或爱情,但就怕她受到刺激太大,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她将他拥入怀中,柔情款款的说:“因为我不想有任何遗憾,所以我要跟你在一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听得心花怒放、乐不可支,“我说春花,你是不是……有一点爱上我了?”
“那不重要,反正我们结婚就是了。”傻孩子,他就是这点可爱,白痴得可爱。
“这太重要了!我就是想听你说些甜言蜜语,至少也得说那三个字嘛!”在他内心可是个纯情少男,正需要爱的滋润啊!
她推开他,翻身躺下,“哭得都没力气了,我想睡觉。”
“你先别睡,你回答我,你爱不爱我?”
她却不再回答,闭上哭肿的双眼,一睡就是没完没了。
“可恶的女人,每次都要我,哼!”盯著她安详的睡脸,他开始自言自语,“等结婚以后,看我怎么跟你算帐?一定要你天天说爱我,否则不让你睡觉!”
“咦,这次你没抽菸?是不是打开心房接受我了?早知道你会迷上我的,嘿嘿……要哭也只能在我面前哭,真是倔强的小可爱!
“啊~~我也好想睡喔!春花,等我醒来以后,你可别溜了,我记得你说要嫁我的,不能出尔反尔……应该找几个证人才对,等一下叫阿战和小白来好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李春花生平第二次化妆,为的是自己的婚礼,责无旁贷。
自从父母过世后,家里是第一次办喜事,四姊弟当然全员到齐:春花、秋月、夏阳、冬雪,各个长得高人一等,身材苗条,并有一张男女皆宜的脸孔。
初次见面,章浩然立刻发现他们的特质,男的可当女的,女的可当男的,当真是变化无穷,看来他五个姊姊又有女圭女圭可玩了。
丙然,章如梅、章如兰、章如樱、章如馨和章如萍对他们“一见锺情”,拚命拉关系、套交情,为的就是日后“玩乐”方便。
“秋月,我给你选了这套礼服,喜欢吗?”
“夏阳,你的发质真棒,我顺便帮你做点造型好不好?”
“冬雪,你的皮肤有如白雪,一点粉都不用上,太完美了!”
眼看大姊受人摆布、任人串割,秋月、夏阳和冬雪都心里有数,自己恐怕也难逃此劫,而春花对弟妹只说了一句话,“忍著点,今天很快就过了。”
“是!”长姊如母,他们再怎么辛苦也得撑。
婚礼上,由秋月担任伴娘,夏阳和冬雪担任伴郎,不过基本上没人看得出来,大家都以为他们是男扮女装,或是女扮男装。
“真是美到不行呀~~”章家五姊妹拚命拍照,她们的作品集又多了一箩筐。
章浩然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娇妻出现,忙问旁人,“春花咧?她跑了不成?”
最会说话的赵永清担任司仪,低声回答,“要耐心才能看到压轴大戏,章大爷您别急,女人就是爱让男人等。”
“这是你说的,如果她跑了,你生个女儿送给我。”章浩然提起当初要求,若非这家伙找他代班,他怎会爱上这个不像女人的女人?
“这个嘛~~我努力看看。”赵永清额上流下冷汗,内心祈祷春花大姊一定要现身,否则他老婆肚里的小女儿就惨了。
现场乐队奏起浪漫音乐,花童们沿路洒花,伴郎、伴娘也就定位,当大门一开,李春花独自出现,手捧百合,亭亭玉立。
尽避没有爸妈陪伴,但她仿佛看到他们的微笑,昨夜梦中,他们又来看她,那笑脸让她泪洒枕畔,却带来最平静的安慰。
蹦掌声中,李春花一步一步定向章浩然,直到他终於握住她的手,大口喘息,“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差点吓死我。”
比起他的紧张不安,她显得从容不迫,“现在我来了,收收惊吧!”
“你确定……要跟我结婚?”直到现在,他仍处於无法置信的状态。
“不要就算了。”她转身想走。
“绝对没这种事!”他伸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抱得死紧,“就算你一辈子都不说爱我,就算你对我只有同情和友情,我也要跟你耗到天荒地老。”
“这还差不多。”她眼中含笑,相当满意。
“各位亲爱的来宾,典礼即将开始——”赵永清拿起麦克风,就在这神圣的一刻,章家五姊妹却冲上前说:“Stop!先让我们拍个照!”
“就是这样,再靠近一点、性感一点,好像你要剥光他似的!”
“Baby看这边,眨个眼,微笑!Wow~~美极了~~”
四周是闪烁的镁光灯、赞美的尖叫声,但章浩然只看得到自己的新娘,正以无言的唇语对他说:我……爱……你……
另一个缘起
一年的时间“咻!”一下飞走,就在最后一天,三个死党相约见面。
午夜时分,在迂回险要的苏花公路上,一辆黑色长礼车疾驶而过,前方坐著司机和管家两夫妻,后座则是三个神色严肃的男人,以及三个点头昏睡的女人。
白牧南打开车窗,任那浪花声波波传来,在这寂静的夜更显汹涌。
“剥!”章浩然眼看那瓶费加洛红酒已被饮尽,又打开另一瓶波尔多葡萄酒。
这时,面色沉重的余战对司机说:“就快到了,准备让我们下车。”
“是!”司机先生俐落回答。
至於管家太太,她看了看后面那三对夫妻,还是一脸不解。
车于开到了清水断崖,正是苏花公路的精华地段,背山面海,地势磅礴。司机先生一停好车,恭敬拉开车门,鞠躬道:“请下车。”
“你们在这里等著,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过来。”余战简短下达命令,第一个走出车门,迎向那凛冽的海风。
白牧南和章浩然也下了车,深深呼吸这属於花莲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