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淑女当了二十二年,她还是忍下了骂人的冲动,极为勉强的微笑道:“景老爷,我想您今晚是喝多了,才会变得有点不可理喻。为了我们两家深厚的友谊,我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您说好吗?”
“不好。”他回答得非常干脆。
轰!怒火瞬间爆发,再这样下去,她多年修练的好脾气可要崩溃了。
就在这四目交接、旗鼓相当的时刻,忽然传来孟琦那稚气的嗓音,“老爷、雨悠姊姊,你们在这赏月啊?怎么都不找我来?”
雨悠心头一惊,不知刚才孟琦是否听到了?如果听到了,那又是听到些什么内容?
孟琦蹦跳上凉亭的台阶,发觉气氛寂静得诡异,她歪着头对这两人打量许久,终于提出问题,“老爷、雨悠姊姊,你们……在谈情说爱吗?”
这问题突兀又尖锐,雨悠的小脸立刻刷白;景瀚平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才不是!”雨悠不得不抗议,这太过分了!
孟琦对此充耳不闻,只把老爷的表示当圣旨,满脸羡慕的说:“好好喔!仲禹哥哥都不会跟我谈情说爱,只会跟我吵架斗嘴,一点都不好玩!”
景瀚平模模小妹的头,又拉着雨悠的手坐下来。
雨悠差点尖叫出声,但是碍于孟琦在场,不好发作,只得暗自收回手,感觉自己的手不似平时冰冷,都是被景老爷握得发热了。
“雨悠姊姊,那妳要不要做我嫂嫂啊?”孟琦一开口又是个烫手问题。
雨悠虚弱的苦笑,“孟琦,妳别开玩笑了。”
“我才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妳做我的嫂嫂好不好嘛?”孟琦恨不得大哥明天就把雨悠姊姊娶进门,那她就永远有个好姊姊了!
雨悠再也无法招架,站起身找借口说:“我有点累……我先回房去休息了。”
“嫂嫂晚安!”孟琦还是笑咪咪的,等雨悠缓缓走远了,她才回头“嘱咐”道:“老爷,您一定要让雨悠姊姊做我嫂嫂喔!”
景瀚平仍然无言,却郑重地点了头。
第五章心神不宁
去年燕子天涯,
今年燕子谁家,
三月休听夜雨,
如今不是摧花去——
张炎.清平乐
心神不宁的过了一整夜,雨悠起床时觉得头疼得很。
梅素琴在旁伺候,动作格外细心,昨晚小姐是独自回房的,她这丫环算是失了职,但小姐并未过问,只希望能早早休息,可一整晚她都听到小姐的叹息声。
“我的脸色真差……”雨悠对镜自揽,又是一声叹息。
“小姐,您没睡好?”梅素琴假装不太在意的问。
雨悠静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是啊……”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找大夫来?”
“不用了。”雨悠摇摇头,“大概是昨晚吹了夜风!头有点昏而已。”
说来也真巧,当她们主仆俩走出卧房时,就见卢宛君端着菜篮进来,搁在桌上说:“唐小姐,这是刚做好的天麻烩鸡腰,周总管特别交代的,说要给您补一补。”
“谢谢。”雨悠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继而细想,周总管怎么会知道她精神不佳?这分明就是景老爷的意思,他早料到她会烦恼一整夜。
为此,她又没了胃口。
“唐小姐,您多吃点,我先下去了。”卢宛君是景家的老厨娘和老女乃妈,她真高兴看到老爷有了好对象。
梅素琴盛好了一碗,却见雨悠动也不动,“小姐,您不吃点吗?”
“不了,我胸口好问。”雨悠站起身,本想到“晓园”找孟琦去,却又想到孟琦会直喊她嫂嫂,唉!这下她真是无处可去了。
梅素琴在这时提出了建议,“小姐,一早阿群就来找我,景老爷请您到『乾坤楼』去,说是有批画要请您鉴赏。”
“哦?”雨悠皱起眉,不知这是不是个陷阱?
“听说有唐朝流传下来的名家画作,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呢!”梅素琴知道小姐就爱这些古老玩意,才特别告诉景老爷用此一计。
丙然,雨悠听得枰然心动,也就管不了那些个顾忌了,心想,反正大白天的,景老爷应该不敢太过无礼,就算无礼,也只是口头上的,他这人的操行她绝对信得过。
那天晚上在浴池里,他不就表现得像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只是,不想还好,一日一想起,她彷佛又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跌落在景瀚平强壮的臂弯中……
梅素琴发现两悠不对劲,“小姐,您怎么了?脸红红的呢!”
“没、没事,我们走吧!”雨悠咳嗽一声,转过头去。
梅素琴也不多问,心想,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只求小姐别怨她和其它人串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的终生幸福着想啊!
主仆俩步出“竹阁”,一路上,只见所有的人都是笑容甜蜜,亲亲热热的喊着,“唐姑娘好!”
“好!”雨悠一一应答,却不懂大家怎么都满面春风的?
来到“乾坤楼”前,只见木雕大门是敞开的,似乎正在欢迎雨悠的来到,这让两悠迟疑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被古画吸引进去。
宽阔的大理石桌上,摊开了一幅又一幅的古画,包含山水、人物、花草,以及书法,雨悠立即上前赏视,甚至忘了要跟景老爷打招呼。
景瀚平也不介意,转向梅素琴道:“这茶冷了,妳去换一壶来。”
“是,我这就去。”梅素琴端起茶盘往外走,还顺手将大门关上。
雨悠连关门的声音也没听见,一双大眼只顾得了桌上宝物。
景瀚平走到她身旁,双手放在背后,“怎么样?妳看是真迹吗?”
雨悠猛一抬头,才想起还有他的存在,“嗯……吴道子用色较为简淡,傅彩于焦墨痕中,略施微染,这幅人物画十之八九应该是真的。”
“那就好,我没看走眼。”
奇怪,景老爷似乎忘了昨晚说过的话!瞧他此刻的态度就跟往常一样,雨悠也因此宽心了些。“从哪儿买来的?可还有货源?”
他听出她渴慕的心情,含笑道:“妳若喜欢就送妳。”
“那怎么行?这……这太贵重了。”虽说如此,她的手指却忍不住哀过画布,她真是爱极了这些作品。
他耸耸肩,“无所谓,我的就是妳的。”
又来了!雨悠暗自叹口气,看来景老爷还没恢复正常。算了,她也不想跟他计较,还是仔细来欣赏这些名家的手笔吧!
她转过身拿起一幅画,喃喃自语道:“啊……这该是徐熙的鹤竹图,以墨为主,墨迹和色彩互不掩盖,清秀淡雅、朴素自然,不愧是江南绝笔……”
就在这满心欢喜的时分,景瀚平从背后揽住她的纤腰,低头在她耳边说:“妳喜欢珍珠、玛瑙,还是黄金?我要请人给妳打造首饰,好在我们成亲那天用上。”
雨悠完全怔住了,他这是在说什么?又是在做什么?他应该是个不欺暗室的君子,怎会有如此不当的举动?
“老爷,请您自重!”她扭动着身体想挣月兑他。
“别乱动,否则妳手上的画就要毁了。”
他这话点醒了她,应该先把画放回桌上,于是她乖乖照做,而后才转身指责,“景老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跟您成亲的,请您务必谅解,不要再让我为难,否则我只好收拾行李回桂林去。”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只答了几个字,“妳回不去的。”
“怎么回不去?我只要写封信,我哥哥们就会来接我,就是我要自己回去也成,我带了十几个仆人来呢!”
他还是那冷静模样,淡淡的说:“有我在,妳就别想写信、别想使唤任何人,只要我一下令,我可以把妳关在这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