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在他身上发生着什么,抑或是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
阿宝失神,脚下不由得一个踉跄——
“喂!”一只手臂及时地托住了她差点歪倒的身体。是小武,他松开阿宝,目光有些凌厉地盯了昆明一眼,颇有几分警告意味。
“小宝……”昆明攥紧了手。小武眼神里传达的信息他都懂——连自己的女友都照顾不好,又算什么好汉?
阿宝摇了摇头。
坐的士回校的时候,小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喂了一声:“是阿姨吗?我和阿宝已经下飞机了。嗯嗯,要不要阿宝接电话?”过了几秒,他转头把手机递给后座的阿宝。
“阿姨……”她轻喊,语气格外轻柔,“是的阿姨,我们马上就会到校……嗯,是他来接我啊。”柔声说着,她斜睨了身边的昆明的一眼,静静听了几秒,忽然凑到他面前,“要不要和阿姨打个招呼?”
昆明吓一跳。还未反应过来,阿宝的手机已附到了他耳边,接着,一道如天山雪莲般清冷的女声传来:“是路昆明?”
“我是。”他轻轻地握紧了掌心的小手。
几句简单的问答中,掌心已沁出了一层薄汗。和阿宝相恋后,昆明不是没想过以后面对她家人时的紧张,但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紧张到这种地步。
显然阿宝也已感受到了,她似笑非笑的,附耳窃听。
“……她是个好孩子,从小甭孤单单长大,却很是独立懂事……听小武约莫说过你们的事,阿宝并没有过什么家庭温暖,我很高兴,你能像她亲人一样爱护她……”听着对面阿姨渐渐柔和的声音,阿宝笑意盈面。
抬头,所见的却是昆明如遭蛇啮似的惨痛神情。
“昆明……”她失声喊,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心脏正被两个让他惊恐的字眼所啃啮,疼痛入骨。
第二十六章寸断肠
冬去春来,吹面不寒杨柳风。
寒假开学不久,这个城市已隐约有了春天的气息。圣和学院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终于迎来的学生们期待已久的大学联赛。寒假的严格训练果然没有白费,最近接连两场,圣和都以压倒性局面取胜,气势若虹,人心顿时大振。
这天,刚在书法社窗口手捧热茶观完楼下操场的比赛,阿宝就起身离开了。
她身穿着一袭杏黄色衫子,双手反敛在身后,缓缓地走在夕阳下。经过足球社会的窗口时,那曼妙的倩影惊动了窗内的无数双眼睛,俱都凑到窗前朝外张望。
阿宝走出几步后,又倒退两步站到原地,微微一笑,“请问,路昆明在吗?”
“呃……”来不及躲闪的窥视者在她的美眸注视下一脸讪笑,“他在。”
她微颔首,上前两步,走进了门里。
“小路刚踢完练习赛,他在里间。”有人忙出言相助。
随口道完谢,阿宝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抬眼的一瞬间,她动作一顿,古怪地僵住。
“小、小宝?”
角落里的某人显然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有女生会进球社更衣室,何况这女生还是他的小宝……手忙脚乱转身,抓过一件长外套披上,面部已像失火般烧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转过身了。”她发出低低的笑声,“你动作可要快些喔。昆明,我数一、二、三——”
“你……”路昆明不敢转身,神色懊恼,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心一横,他索性闭上眼睛,飞快地穿好运动衫和运动裤。转过身的时候,昆明看到阿宝正背对着他,俯身,研究着门后贴的一张球社训练时间表。
昆明面色微微一变。
但见她纤细的指尖滑过时间表,每当遇到休息段,指尖就会停一停。而每当她手指停顿,昆明就觉得心一跳,变得不安。
最后,终于她转过身,神色很平静,“这是你这个月的训练时间?”
昆明略一犹豫,终是点点头。
“你在电话里说的封闭训练全是假的?”阿宝神色不变,声音温和,“既然每天下午都有剩余时间,为什么不去找我?”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懊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能让她安心并不受其困扰?不,如果能不说,那么他愿意永远缄默。
阿宝望着他。昆明的神色还算镇定,但那焦灼惶惑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此时的真实情绪。忽然记起前几天小武所说的话:“阿宝,昆明若是再这么阴阳怪气下去,我定会亲自出马审他一番。”
连小武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局中人,自然也该做点什么了。
反敛在背后的双手悄悄握紧,又渐渐松开,阿宝面上已是春风般的微笑,“亲爱的,晚上一起吃饭?”
“唔……”似乎她的变幻不定让他迷糊起来,昆明过半晌才点了点头。
最近赛事比较多,每次踢完,昆明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拒绝队员们一起吃饭的邀请,是以,他和他的小宝,已经好多天没有聚在一起了。
当晚,依然是格调古色古香的聚仙斋,依然是布置得如同晚清名妓榻房一样的单厢。
昆明脸色薄红地走进去,坐下来,目光在瞟到墙上那阙《菩萨蛮》后,微微怔愣须臾,很快就惆怅地移开了眼睛。
“莲子头羹,青椒牛柳,清蒸鲈鱼,芦笋排骨汤,雪菜水晶饺……”
望着她低头点单,昆明有些出神。乌黑的童花式刘海覆在光洁的额上,长睫低垂,半掩着她茶色的瞳仁,绯色的嘴唇有些懒洋洋地抿着。这张并不耀眼的面容,偏偏就令他如此心旌动摇,难以自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这个女孩,他已是爱逾性命,覆水难收。
“又在发呆吗?”随着侍者离去的关门声,她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腻声道,“十次见面倒有九次盯着我瞧个不停,昆明,你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有吗……”他赧然,执起她的手握了握。
“方才我点了一点酒,不介意吧?”
他微笑摇头。
她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昆明呀昆明,你这性子,真是越来越‘糯’,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点头吗?”
“刚刚是在摇头的呀。”他低头一笑,轻轻亲吻她的纤指,“小宝,你怎么都好。”
他声音低低的,明明温柔得致命,偏偏却似有那么一丝绝望的意味。戴宝心听在耳里,不由得浮起了奇怪的感觉,尽量不动声色。
酒上来了。竟是一壶绍兴花雕,倒入杯里时,黄酒特有香气立时飘溢开来,闻之欲醉。昆明瞧着侍者把酒斟满,再抬头瞧瞧阿宝笑吟吟的神色,不知怎的,他似乎嗅到淡淡的酩酊里混合了隐约的阴谋气息。
门静静掩上了,装潢艳靡的空间里,只剩下了这对年轻恋人。
“小宝为什么想起要喝酒?”他忍不住问。
“因为亲爱的你忙得团团转,难得今天有空聚在一起,庆祝一下咯。”
他立即面露愧色,“对不起小宝,这段时间——”
“道歉和解释就免了,喏,”她笑盈盈地递上酒盅,“识相的话,就自罚一杯咯。”
昆明面色微红,接过来浅啜一口,接着又在她满含笑意的眼神下一饮而尽。尝起来并不是劲头很大的酒,所以他蛮放心,还笑逐颜开地朝她亮了亮盅底。
“昆明,我真开心,可是下一次一起吃饭,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叹了口气。
“小宝别不开心,这段时间——”
“好啦好啦,你不用解释。来,为这段时间我的独守空房干一杯。”她笑吟吟地把酒盅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