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动作更快,不待他褪衣,便扑进他怀中,似取暖,又像撒娇,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惧怕。
她怕,会再失去这个怀抱。
“真这么冷?”被抱得好紧的他,出声调侃,一方面却拉拢鲸皮裘,将她密密裹住,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她身子很暖,但,心冷着。
再多的自厌,也弥补不了现况,她眼下该要做的,不是懊恼着已经发生的过去……
回不去那时,能补救的,只有现在。
她不能任由他的眼,继续灰蒙下去。
无双深吸口气,环在他腰际的双手,不再微颤,转而充满坚定,下了决心。
“答应给我的绘像,你多画几张,喜怒哀乐,我全都要。”她在他怀里轻轻地说。
“真真实实的人在身边,不是比绘像更好?”
“……我怕最后,留不住真真实实的人,有绘像在身边,总好过没有……”她说得好细声,只是蠕着唇,将这些话藏在嘴里。
“嗯?含糊地说些什么?”他没听得仔细。
无双慢慢抬头,仰望他,她真喜欢他那对漂亮的碧眸,能被他所注视,何其幸福……
几乎被吸引了过去,她贴近他,以唇碰触了他的。
蜻蜓点水,再稍稍退开,觉得不餍足,又啄了一回,这次力道深了些。
霸下非草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的辰,女敕如花瓣,丰软,甜美。
没有胭脂点缀的香味,只有属于她干净的气息。
她正欲退开,他紧随而至,四唇短暂分开,又胶着在一块儿,纠缠,舐吮,啜取彼此的温暖,独占对方的回应。
总是温雅的男人,一反往常,吻得好重、好深,不满足于轻尝浅啄,越发激狂,贪索着她,她一步步退让,只换来他一寸寸逼近,缠戏她的舌,访尽着她口中每一处的绵软。
仿佛要将她吞下去……连呼吸都一并夺去,心跳受他掌控,完全失去自制。
失去控制的,岂止是她?
他,没能置身事外。
唇舌厮磨,濡沫相交,她女敕甜的唇辗吮在他嘴里,不可思议的软,像一坛酒,饮了迷醉,饮了……教他两鬓的鳞争先浮现,一片翠青玉泽。
她在他唇间浅吟,热气全窜袭到脖子以上,手与脚发着软,而脑袋,因为那股火热,沸腾得无法思考……
若非时地不宜,这一吻,不会结束得如此之快,仅会是开端。
两额相抵,她的额温好高,看来……是不泠了。
她被吻红了双唇,眸光迷离,像烟岚弥漫的湖水,脸上一片热辣辣的火烫,快要燃烧起来。
眯着眼,看见他的龙鳞,她忍不住掀唇,伸手轻刮。
她亦是龙,知道哪几外的鳞最不喜人碰,她偏刻意挑那几年构挠,挠出他一眸子的火。
还以为霸下是水,平平静静,鲜少生波,原来他这只龙子,也不是乖东西,也是会煮沸的。
“……现在这般的你,也绘下来,我要。”充满的他,神色有些肃厉,眉宇间少掉温各,多了狞俊,好罕见,她想留下纪念。
“以后,你有机会日日瞧见。”他保证,低嗓比平时更沉,潜藏着压抑,颊上的鳞尚未捺下,还有几片若隐若现。
听懂他的隐喻,她怎可能不酡颜、不耳赤?
霸下喟叹,手指抚过她的粉腮流连不去。
“真想亲眼看见你脸红的模样,一定很美……”此时看,不过是浓了点的灰,说不惋惜是骗人的。
无双听着,闭起眸,浓长的羽睫轻轻颤动。
会的,会看见的。
我不会让你的世界,只有灰暗。
我要你那双眼,重见七彩斑斓。
甜蜜偎外的时辰,总是飞快,霸下允她的绘像才画了三张,他就被水镜召了回城,说是城内出事,攸关九龙大,镜里说不清楚,他只得向她苦笑,将她送回粥摊,便匆匆而归。
无双目送他走,良久才低首看着手上绘像。
纸间,两人的面容栩栩如生,墨绘是他的强项,倒是色彩,何处染红、何处添绿,则由她指点,画了一半,他的部分已上了色,她还没有。
她仔细卷妥绘纸,小心收藏,特地找了个匣子装着,宝贝至极。
“也该要去办正事了。”
她眸光一凛,不拖延时间,转身出房,遇上金鲡银鲡,只淡淡说要出去,便牵了只小鲨,一跃而上,小鲨随即驰上海空。
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本不愿再踏上的——图江城。
为了霸下,她仍是回来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杯肮脏茶水,由谁手中端来,便去找谁问个明白!
第12章(1)
未前去向她爹亲请安,也不与任何人攀谈,风尘仆仆归来的无双,脸上只有赶路未歇的疲意。
众人见她双腿痊愈,行步稳健,皆显惊讶,再见她行进方向,又是加倍错愕——她直挺挺地走向了三侧妃……不,是前侧妃的偏僻小园子。
二房与三房向来水火不容,从不交好,无双一踏入城,却往那方向去,岂不教人一头雾水。
无双不理会闲言碎语,随人去说,有几名奴仆悄悄尾随身后,也被她冷冷回眸,瞪了止步。
小径间海草丛生,灰色的岩阶布上浓绿的藻,廊壁爬满小螺,足见人烟罕至。
曾受宠一时的三娘,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最后也只换来一室冷清,以及数不清的孤寂日子。
图江龙王能专宠她,自然也会再专宠另一名更娇、更媚、更年轻的受妾,鲜头一过,以往承诺了什么、独赏了什么……也都不算什么了。
无双忽略园中的荒凉,未生半丝怜悯,三娘也是踩着别人的肩膀,步步往上爬,到达嚣狂的地位,如今,被他人取而代之,只能怪她大意。
坐在门槛的三娘,素裙简髻,脂粉未施,蜡黄色的脸庞,当年风光艳彩已难再寻。
本低头喃语,状似发呆的她,听见脚步声,立刻警戒,扶着螺墙,身躯后缩,紧紧贴靠着墙,生所来者不善。
“是谁?”
直到无双走得更近,她将眼迷得最细,才终于看清楚些。
“是你……”三娘很意外,这些年,两房早已不相往来,二侧妃过世后,她忙着与新宠嫔姬相争,哪有闲工夫去理睬无双这小丫头。
三娘直了背反,强端出镇定,不让落魄削弱了她的气焰。
“……你是来笑我的惨状吗?”下颚挑高,不露出失势的凄楚,
“我没这种闲情逸致。”无双冷道。
对于这女人,无双曾恨过,咬牙切齿狠狠暗咒着的。
见她失宠,屈居冷园,尝过她娘亲的遭遇,不仅宠爱不若从前,就连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她劳心劳力,想在图江城坐大,镇日神智紧绷不说,想着如何害人,防着不想被害,再健壮之人也会积出病来。
包何况……这些年里,有没有人在暗地里掺喂了毒物,又是另一回事。
唯一能笃定的,是她的眼不好,腿也不太能行走,总是病殃殃的。
无双该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然而,她一点也不想。
离开图江城,时日虽不长,再踏进家园,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整座图江城,变得陌生。
是她豁达了,心宽,于是眼界也宽了?
还是,她已是局外之人,局内的相争,她淡然以对?
曾经高高在上,冷凛不可侵犯的三娘,如今看来,竟这般娇小荏弱。
“那么,你来做什么?”三娘仍一脸戒备,丝毫不松懈,在图江城里,一时的懈怠,连命都可能赔上。
她的战战兢兢,瞧进无双眼中,只觉可悲。
“你还记得,当年,你赏了我娘一杯茶水。”无双不迂回,直道来意。
“……”三娘先是一怔,费了好些时间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