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你干什么?”刀屠觉得她的笑容很可怕——不是狰狞那种,而是几乎甜到要滴出蜜来,反而让他更谨慎。
她头发好长,微微鬈,微微湿,微微金亮,茂盛的发量让她圆圆鹅蛋脸变得小巧稚气,几绺垂落她的肩,滑到他面前,搔弄着。
“你说过,我想吃什么都行,我饿了,我现在要吃你。”她说着,嘴已经凑上来,朝他的脖子开始品尝,她尝过他带来的狂欢喜悦,一吃难忘。
饱暖思婬欲,凶兽对这句话,执行得彻彻底底。
胃,饱了,却饥肠辘辘。
“……但不包括人。”刀屠很想冷冷地提醒她,但喉头被温热滑腻的小舌舌忝过,感觉一紧,差点令他无法说出完整句子。
“你又不是人。”
嘶。饕餮用力拆“食物”外皮,粗糙的布衣她不爱吃,只觊觎甜美。
然后——
还能有什么然后?!
刀屠对于自己竟妄想和一只凶兽达成共识的天真不只咒骂过一回!
她根本就不守诺,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言而有信,她根本只追求快乐而不知羞耻,她根本就是只没教养的兽!
她,将他的野性全数激发出来,他没办法用对待人类的方式待她,她不吃那一套,和她客气只会让她软土深掘,更加过分的予取予求。
刀屠从不知道尽避自己扮演人类数百年,非人的本质却永永远远也不曾消失。
这只凶兽,贪吃贪睡贪欲,乐此不疲,学得快、玩得疯,热情如火,身子软绵如云,无论意识如何警告他不可以任由她胡来乱玩,刀屠还是被她吻得七荤八素,吻得全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为她亢奋起立。
假夫妻,弄假成真第二回,一个时辰后,第三、第四回一块来。
棒天醒来,刀屠连懊恼的力量也没有。
他应该要狠狠摇醒这只凶兽,提醒她两人达成的共识,不过那么做半点意义也没有,她会听进去吗?
不可能。她只会左耳进,右耳出,之后还是会顺着自己的喜好来做事。
觑着熟睡在他床上的饕餮,一脸多餍足爽快的嘴脸,他怀疑自己才是被强取豪夺的柔弱小绵羊,让她自头到脚吃个干干净净。
双指捏住她的颊肉,力道很轻很小,报报老鼠冤。
她没醒,昨夜玩太疯,精力耗尽,现在补眠补得正香醇。
刀屠下床,打水洗手洗脸,换袭干净衣裳,便到厨房先去忙了。
半个时辰后,饥饿难耐的饕餮从他身后窜出来,刀屠老早就准备好喂养她的食材,迅速拌炒均匀,在她还在他背脊上磨蹭脸蛋时,什锦杂炒就盛盘上桌。
饕餮对于他端上来的食物不挑嘴,开开心心大快朵颐。
她很好喂,不浪费任何一粒米,让刀屠觉得为她煮食是件愉悦之事,不过二灶士弘倒不这么想,他炸过一盘鸡粒,被她皱起小脸嫌弃,虽然炸鸡粒吃个精光,但她那张脸摆明就写着不满。
士弘手艺不差,只是她吃过刀屠的菜,再吃士弘所做的,就会产生比较心理,理所当然觉得——为什么不给我吃好吃的那种,要委屈我吃这种?
她让刀屠心甘情愿地为她煮出一盘又一盘的菜肴而不觉得累,看她吃个精光,满足了他,她吃东西时会眯起眼笑,一副没酒也自醉的满足模样,对厨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恭维。
“小刀,我等会儿吃饱去抓凤凰,你要烧好开水等我哦。”
昨夜,两人汗水淋漓、气喘吁吁地躺平在床上,她说着要去捉凤凰回来替两人补补消耗过多的精气神,他并不苟同。
“能吃的东西这么多,为何非得要凤凰?”凤凰是神鸟,吃了不怕消化不良?
“我想吃你煮的凤凰料理嘛。”光是用想的,口水就止不住。“吃完这只,我就可以改名叫凤六啰。”她的目标——凤万。
“楼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叫凤五,临时改名不合常理。”他觉得凤五这名儿还不难听。
“谁理他们呀。”她咯咯笑,懒得管别人怎么看。
他烫来一盘翠绿青菜,淋上酱汁,送上。她很捧场地吃光,方才的什锦杂炒分量十足,她有饱哦,模模肚,吃饱就该办正事去!
“小刀,我会快去快回!”去捉一只肥滋滋的大凤凰回来和小刀一块进补,补完晚上再来玩乐!
吃饱的饕餮,慈眉善目,活月兑月兑像个清秀小泵娘,笑起来还有可爱的酒涡,谁能想象她会名列四大凶兽之一,成为众人惧怕的妖?
这只妖,会在半夜趁他睡下时,偷偷用法术替他治好手臂上被热油、热锅烫出的疤。连他自己都不在意那些小伤,虽然烫伤不易痊愈,但也不会疼痛,只是颜色吓人,他连伤药都懒得涂,放任它自行痊愈,却在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臂上除了原先就有的细毛外,哪里还有烫伤痕迹。
他知道是她做的,他身边,唯独她有此能耐。
她没有细腻心思,却在无心之中做着体贴的事。
这只妖……挺可爱的。
“饕餮。”
刀屠叫住她,她正要跨出厨房门槛,一脚在里,一脚在外,回过头看他。
“路上当心。”
四个字,未经大脑就月兑口。
饼多的叮咛,用在凶兽身上显得累赘。
她也是头一遭听见这样的关心,以前从不曾有人同她说过呢。
贝齿咧开开的,在福泰小脸上绽开笑花一朵。
“好。”
第四章
捉到凤凰之后,顺路绕去玉林摘仙桃回去给小刀吃好了。
小刀一定没吃过酸酸甜甜的小桃子,她自己很喜欢仙桃的滋味,不知道小刀会不会也喜欢?
以前吃东西,只顾自己饱就好,现在却会想分一些给小刀,你一口我一口的感觉,比自己低头猛吃更美味呢!
饕餮心情快乐无比,飞跃在林梢上。
天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雄曰凤,雌曰凰。
凤凰最喜欢在天山出没,天山仙气弥漫,还有位镇守其上的神月读,寻常小妖小兽对此敬而远之,视天山为禁地,但她饕餮不是小妖小兽,她在天山来去自如,偶尔还会遇见神月读,不过她向来是四凶里最乖巧无害的一只,她不怕和月读打照面会挨封,了不起捉凤凰时被月读当场人赃俱获,就将手上逮到的食物放生,再让月读用淡嗓叨念她“上天有好生之德”之类云云,她还会一脸天真无邪地反问月读:
“凤凰也吃鱼吃鸟吃兔子呀,为什么它们能吃小动物,我却不能吃它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
就因为凤凰被冠上祥鸟之名,它们吃起食物就优雅;她是凶兽,吃起东西就丑恶?大家嘴里咬着兔腿时,还不全都是撕烂嚼碎再吞进胃里磨?她就不信凤凰的吃相会好到哪儿去!
当她连续用二十几个为什么来追问月读时,月读是很拿她没辙的。
今天,月读不在,天山仙气浅薄许多许多,一些大只点的妖,趁着天山家里没大人,都跑进山里找些神兽神鸟神菇神鱼补补身,饕餮当然是其中一只,除她之外,还有别人。
闻獜,老朋友,没多熟的那种。
“唷,闻獜,好久不见。”饕餮热络地打招呼,对方的回应却是冷嗤及暗器伺候,刷刷刷地射来毫毛针,她连退三步,避开。
“你还有脸和我说好久不见?!”闻獜射完毫毛暗器,快步一蹬,长满尖针的手臂狠狠挥来。
饕餮呃了声,直接用臂膀去挡,尖针手臂击在上头,如卵遇石,非但伤不到她,反倒尖针因此重击而折断数十根。
“二哥,换我来!”闻獜身后窜出三只同族的妖兽,漫天的毫毛针如雨落下,但在饕餮眼中,它们和雨丝没有任何差别,打在身上没有痛觉,只是痒痒扎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