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叔,你真冷血。”李鸣凤回穆无疾一个龇牙咧嘴。
“谢皇上谬赞。”送上一句官腔。
“穆爱卿,今天将朕未来的皇后也一并带来酒宴吧,朕想让众人见识见识她的惊人美貌。”要耍官腔,大家一块来。
“筝儿?”
“对,穆文筝,宰相娇滴滴的爱女。”
“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想拿她玩什么把戏?”当爹的,可不容许女儿被人欺负,就算是皇上也无权。
“借来用一用而已。我对她半点兴趣也没有,她月兑光光躺在龙床上等我宠幸,我也不会兴奋的。”
“当着别人的爹面前羞辱他的女儿,你不知道下场是什么吗?”穆无疾敛笑。虽是温雅外貌,板起脸来还是有股威严。
“你如果想弑主的话,我求之不得。”他巴不得快快被人从皇位上拉下来。
“我怎么可能让您这么好过呢?皇上。”咳咳咳咳。“臣似乎染上风寒,恐怕得修养好一段日子,先向您告假……嗯,先告个十年假好了,我十年后再回来——”说完就要拂袖走人。
“穆叔穆叔!冷静!冷静——”李鸣凤从椅上跳起来捉住他,马上变脸陪笑,“是筝儿太高雅太文静太娴淑太完美太无瑕,我配不上她,就算我月兑光躺在床上等她宠幸,她也不会看上我的!”开玩笑,少了穆叔替他分忧解劳,他就得独自一个人揽下庞大的国政,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哼哼,这还像些人话。
“先说吧,借筝儿想做什么?气气莫晚艳?让她为你吃醋嫉护?”
“穆叔,这种老套已经没有人在用了啦。”李鸣凤坐回椅上,交叠起长腿,拈了块糕吃……嗯,这种小玩意儿,莫晚艳一定爱吃,等会叫御厨再做一盘来孝敬她。“不过,也相去不远啦。”反正都是要借穆文筝演场戏,瞧瞧莫晚艳的反应。
“你和筝儿凑在一块,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一丘之貉。
“亲爱的穆叔,亲爱的穆爱卿,亲爱的国丈大人,亲爱的岳父,你真是太了解我和筝儿了。”
“少叫得亲亲密密,不真心的话听起来很令人作呕。臣这辈子从没奢想过能成为国丈大人。”穆无疾不吃他这套,也不被他的笑脸给迷惑。自小看李鸣凤长大,他对李鸣凤的外貌已经免疫。
“一般的宰相都是急乎乎地将爱女送进宫来当皇后。”
“我不是一般的宰相。”他是很想告老还乡、享受天伦之乐的苦命宰相。
本以为等李鸣凤大了,他就能抛下国政,让李鸣凤自己一肩去扛,孰料感情这两字成为枷锁,他不忍心见这孩子辛苦独撑,所以才从不提告老还乡——虽然他离“老”字还有一段距离。
“穆叔,你可别真的像外头传言那样打算把筝儿推给我,我对一个比有血缘关系还更像家人的『妹妹』完全没有遐想。”
“我知道。我也不会让『儿子』娶女儿的。”
李鸣凤闭起眼,听见穆无疾的回答,让他眼眶热辣。
他的爹娘都仍在人世,一个是还没作古的太上皇,成天在温香软玉的女人堆里尽情快活:一个是想在后宫作威作福的皇太后,重视地位比重视他这个儿子还要多一些,他对她的存在价值,就只是他能让她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如此而已。
这就是他的爹与娘。
相较起来,他更希望穆无疾是他爹,但是……他可不想用婚姻来达成这个心愿,即使那是最快的方式。
真羡慕小时候不懂事的自己,老冲着穆无疾叫爹,虽然被纠正很多很多次,他还是喜欢这样叫,毕竟童言无忌,大伙只当年纪小,也不会太苛责他,实际上他可是每回叫,都很认真呐。
“我会带筝儿过来。记住,别玩得太过头,笨孩子。”穆无疾揉揉他的发。到最后他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地纵容他,毕竟他知道李鸣凤有所分寸。
李鸣凤拿笑容当保证,“我知道。”
爹。
第六章
一阵芳心破碎的声音,随着李鸣凤亲昵挽着一名美人儿出现时,鏮鏮匡匡不绝于耳,韩雁翎甚至盯着那副美景流下眼泪。
美人儿名唤穆文筝,是当朝宰相穆无疾的爱女,芳龄十五,与李鸣凤自小青梅竹马,感情融洽,据传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这也难怪,有天仙容貌或许只是获得君王宠幸的原因之一,她背后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宰相亲爹,成为六宫之首也不足为奇。
“输了输了,你毫无胜算,人家又年轻又漂亮还是宰相爱女,你这辈子已经来不及了,下辈子重新排队吧。”副将凉凉在背后打击韩雁翎,就是要打破她所有绮想,快快将她带回正途。
“呜……”韩雁翎哽咽得说不出话。
“明天甘愿收拾包袱回家去了没呀?”副将的打击源源不断。
“要回去了吗?我先去收拾东西。”莫晚艳插上嘴,一副急乎乎且迫不及待的模样。
“好呀,先去收拾收拾,留在这种酒池肉林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回去练刀练拳头有用。”
莫晚艳领命,离开酒宴,往暂住的行宫走。
大概是昨夜跟李鸣凤去吃吃喝喝,回来时被副将发现她没好好守门而罚扎了一夜的马步,所以她才会脚步有些虚软和凌乱——对,没有哪个人扎了好几个时辰的马步还不会腿软的,她一定是这样。
稍稍做了几个深呼吸,她稳住脚步,继续前行。
昨夜被李鸣凤那样迷惑询问她要不要留在他身边的小震撼,远远比不过今天早上看见的俪人依偎来得惊吓,也证明了昨天夜里的李鸣凤,是醉的。
从他迷醉的眸里,看见的人,真的是她吗?还是那位未来的小皇后?
结果,只有她一个人为了他昨夜的醉行而无法平静,整夜脑子里都在想着他说话的声音、他说话的表情——蠢呀!饼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长进,还是一相情愿的蠢。
好吧,已经被骗过一次,这一次,她没有前一次的受伤,至少,她是这么告诉自己。
只是还是有点不甘心……早知如此,昨夜那一拳,就该再挥重一点。
“害我边扎马步时还认真把他的话思索好几遍。真是……”算了,骂再多也没有用,骂完还不是要过她的人生,与其自我嫌恶,不如努力改进自己这软耳根的劣性。
她进了房,将几件衣物收拾妥当。原先她们带来的东西就不多,收拾包袱充其量也不过三两下功夫。她整理完,茫然坐在榻上愣着好久,尔后像反省了什么地幽幽一叹。
“我接下来的人生目标最好是热闹一些,像……替自己找个夫君好了,生一窝小家伙……我讨厌自己这么孤单,我想要安定下来,想要有个自己的家……”
寄人篱下,那个家,不是家。
从军报国,枕戈寝甲,更称不上有个家。
一定是李鸣凤害她胡思乱想起来,一定是李鸣凤害她同情起自己的孤单寂寞,一定是李鸣凤害她不想再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在意她……
好,立定目标,就朝这方向努力!
她拍拍脸,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和笑容,从榻上起身,要回酒宴向副将覆命,半掩的房门外,站着一身黄袍的李鸣凤。
她怔住,像是不解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他应该揽着美人儿享受温香软玉,饮着琼浆玉液……他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目光深沉得教人读不出情绪,她与他互视片刻,最后还是她先逃开视线。
他不是她的君王,她无需对他恭敬,绕过他,她不想和他说话。
“晚艳。”
没听见,不要叫我的名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