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多不开心啦,我不后悔自己走过的路,走过了,才会知道这条路是什么模样。”
“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待在女将营里?”他拿过她喝尽的碗,为她添上新汤。
她摇头,接过。“我还没有打算。不过我确定自己不会待在女将营太久。”她凑着碗口喝汤。这汤真鲜,好好喝。
“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喝汤的嘴差点呛到。
莫晚艳盯着他,左右打量,举起没捧碗的左手,直挺挺站着四根指,晃到他面前,“这是多少?”
他笑,握住她的手,按在桌上。他的手好大,以前她牵着他时,他的手小小软软的,与她的一般大,现在他的手竟然能完全包覆住她的还有剩。
“晚艳,我没醉,我很清醒,不是在说醉话。”
“你醉了,才会说这种奇怪的话……而且,你没叫我姊姊。”
“你本来就不是我姊姊,我的姊姊已经够多了,烦都烦死了。”最大的那个当他的母后都绰绰有余哩。
“以前那个可爱讨喜的鸣凤呢?”
“不就在这里吗?”他执起她的手往他自己的右颊磨蹭。
“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鸣凤,长相不像,声音不像,还喝得像醉鬼,满嘴全是醉话……说什么留在你身边?你大概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把我关起来,又拿布塞我的嘴,十天里没来看过我半次,又叫那个凶将军带我去给狮吓,最后又说我得寸进尺将我赶回去,哪个傻瓜还相信你呀……”尤其是此时的醉言醉语,她若当真,就真的蠢到无以复加了。
虽然听见他这么说时,她的心口紧揪了一下,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
“你瞧见狮了,感觉如何?很新鲜吧?”他仿佛没听见她的抱怨,迳自笑道。
“说到这个——”她眯起眸,狠狠地扳住他的手,“我、哪、里、像、狮、了?!”即便这么多年过后,提及此事,她还是介意得要命。
“你把发辫拆开来,就知道哪里像了。”呵呵。
“我只是头发蓬而己!”
是是是,相信雄狮们也很想这么吼。
“既然你对于当年我的所做所为记忆犹新,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若你见着狮,你就答应我什么?”
当然记得,她才不像他冷血无情哩。“请你吃东西嘛。”直接用手拈了块糖醋肉,朝他嘴里塞。“喏,这是这几盘菜里最最好吃的一样,你吃了,我们打平,谁也不欠谁。”
她正准备要抽回手,在衣服上擦酱汁,他却不让她轻易过关。
“你忘了,要吃什么由我决定。”
“你要吃什么叫你的御厨替你煮,我只是个穷小兵,端不出山珍海味。”她故意说得酸溜溜,只不过说完时,自己都想取笑自己——干嘛如此认真回答一个醉汉的话呀?
“这道菜,我的御厨煮不出来,因为没有食材。”
“你想吃龙还是凤?”有什么食材凭万人之上的他无法找到?除非是不存在于世上的生物,再不然就是仙桃神果。
他执住她的手指,将它朝糖醋肉的盘子里一抹,沾了满手指的琥珀色酱汁,然后送进自己嘴里,灵活而温热的舌卷吮着她的指月复及指节,将酱汁吮得干干净净,而他的眼,在此刻清醒且锐利,深邃又专注,完全看不出半丝醉态,让人怀疑起他在醉与清醒之间,孰真孰假。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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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凤,穆叔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这张脸,好好给我顾着,现在变成这模样,你告诉我,一连三日的酒宴怎么见人?怎么卖笑?”
穆无疾握着李鸣凤的下颚,对于他脸颊上那块碍眼的淤青皱眉摇头,小太监递来药膏,穆无疾动手替他上药。
“不然就说我今天醉到醒不来,我正好光明正大偷懒一天。”嘶,好痛。
“你这个皇帝已经当得够清闲了,几年也不过才累这么二天,没资格抱怨。”抹完药,穆无疾撤下左右伺候的宫女太监,待屋子只剩两人,他问道:“谁打的?”
李鸣凤想起了那时的情景,倏地哧笑,一副被打还很开心的模样。
“我的……晚艳姊姊。”她的名字,念在嘴里都是甜的。
“就是那位站在韩雁翎将军身后的小女兵?”
“穆叔,你也还记得她呀?”
“她没什么变,而且你整夜都看着她。”虽然看在旁人眼里,会误以为李鸣凤是瞧着韩雁翎——韩雁翎恐怕也是这么误会,所以才会特别心花怒放,放到无法无天——但穆无疾知道,他的眼,越过了韩雁翎。
“穆叔,我好高兴,她又出现了,我真的好高兴……”李鸣凤笑得连眼都眯成缝。在穆无疾面前,他不隐瞒心思,笑得像个孩子,单纯、直接、不造作,心里多开心,脸上的笑容就多深刻。“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那么高兴见到她。我还以为我只是偶尔想起她,还以为……她只是一段记忆。为什么当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这么喜悦?而且我的心跳得好快……这是怎么回事?”
“以伏钢的话来说,这叫发情。以我的话来说,这叫情窦初开。”文雅与不文雅的用词,任凭君选。
发情,动物亢进,适于交配的状态。
情窦初开,初通情爱的感觉。
“嗯,说实话,我比较中意姊夫的用诃。哈哈哈哈……”一针见血。
“八成是你想对她动手动脚,才会挨上一记重拳。”穆无疾很高兴知道了这片破坏俊颜的淤青所为何来。
“我只是拿她的手指去沾糖醋酱汁,然后送进自己的嘴里,接着她就满脸通红翻桌跳起来,直拳挥来,我想闪也来不及闪。”前头的情境明明都很美,吮完指,还能继续吮吮手背,吮吮手腕,吮吮手肘,吮吮手臂,鲸吞蚕食,谁会想到美味的食材竟然会反抗——感觉就像正准备大啖香喷喷的烤鸡,结果那只鸡还会飞起来拿脚爪扒人,真扫兴。
“鸣凤,你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哈哈,我也没要穆叔的同情呀。”他可是很乐的,有啥好同情?
“不过,你之前放她走,不正是因为不想改变她的人生?但你现在正做着相反的事。”
“她对于未来很茫然,目前还没有新增的人生目标。她在女将营过得不快乐,如果我成为她的下一段目标,就不算改变她吧?只算是……循序渐进的诱导她。”
“鸣凤,你这是硬拗。”
“我又没有逼她,她还是能选择她要怎么做,我只希望,我也成为她列入考虑的一个选项……”李鸣凤低沉一笑,“当然,我会消灭她其他的选项。”
李鸣凤不是好人,这些年的磨练,洗尽他的天真无邪。
天真无邪这四字,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一国之君身上。他或许看来赏心悦目,或许总是笑容迷人,或许那张漂亮皮相远此他的能力更让人瞩目,但他拥有古今天下任何一位帝王所具备的专制独权及唯我独尊的劣根性。
“不怕再挨她一拳?”
“怕,她和你宝贝儿子一样,打起人来会碎骨的。”两只全是怪力家伙。
“那么她昨夜是手下留情了。”至少没打碎李鸣凤赖以维生的俊俏脸蛋儿,否则他这个宰相可就万分苦恼。
“是呀,打得算相当轻。”但还是很痛。
“你只要注意自身安全,别让她失手打死你,其余的,穆叔都管不着。但请告诉她,挥拳时别打脖子以上的部分。”他们的国泰民安短期内还得靠这张脸来维持。至于脖子以下的部分爱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反正衣裳遮着,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