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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骚小昙花 第12页

作者:决明

“是我们误会了月下,她在捉弄我们罢了,她一直乖乖待在楼子里没走。”斐知画替她说话。

“要你多嘴!”月下不领他的情。

“人在楼子里就好,我赶快去跟主子说,否则主子要搜城了。月下,你要乖一些,别在这种时候还惹麻烦。”

这种时候指的正是《幽魂婬艳乐无穷》作者天香最终交出稿子的期限,通常在这段日子,天香情绪不好,曲无漪情绪更不好,她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还去捋虎须。

“我知道啦。”她见过曲爷暴怒的模样,也差点被他胡乱挥舞的银鞭给打花一张俏脸……曲爷发起脾气六亲不认,她会很安分的。

“那就好。”曲练来去匆匆,人又像一阵风奔出去。

打扰的人走了,斐知画继续为她挟菜。

月下放下筷子,冷冷哼道:“我吃饱了,你慢用,我要去作画了。”

气都气饱了——虽然她无从解释气从何来……

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他摆了一道?他对她好,真的只是她比他差,处处不及他,所以他同情她、可怜她,想藉着拯救她来彰示他的有容乃大?

还是气他为什么要瞒着她,不跟她说他早就有了婚约?有种被蒙在鼓里的难堪。

或者是她回想起自己每回在他面前跳脚,喝令他不许喜欢她时,他心里是否在冷笑着回她“我早有两情相悦的姑娘了,凭你?!”……

他不是还老说喜欢她的吗?都是戏耍她的?!

好气!好气!

混蛋!混蛋!

无耻!无耻!

斐知画望着月下颓丧的背影,自然是心疼多一些。这丫头,太被他保护,所以她自以为那是她应得的,理所当然享受一切。他不需要她回馈,但至少她必须明白——

“月下,你让我等太久太久了……”

靶觉不是太难受,因为她本来就讨厌斐知画。

虽然认识他好久,但是她一直很讨厌他,他就像个突然冒出来争宠的弟弟,让长辈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使她这个姊姊成为孤鸟,做任何事都拿来与他比较,偏偏比上比下比左比右都比不过他,日积月累之下,她对他积怨很深很深,三不五时欺负他一下才能均衡她心里的不满……

但是他年岁比她长,也不是亲姊弟呀……

“可是毕竟还是将他当成一家人,所以听到他瞒着没让我知道他有了婚聘,心里才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吗?”月下只手撑颐,另只手在宣纸上来来回回画着,漫不经心。“不过我也常常不听他说话,更不曾关心他的生活,离开月家之后也鲜少回去,他想讲也找不到机会吧?再不……就是他觉得同不同我说也没差别,要娶妻的人是他,凭什么问过我?”

有种……被排挤在外头的挫折感。

虽然她老早就是被排挤的人,但头一次在斐知画身上尝到这滋味,还是挺难受的……

“他挑中的是哪幅画里的姑娘?是尚书府的掌上明珠?她那幅求亲图是真的画得挺美,而且她好像对绘梅也非常专精,感觉就和斐知画是同一类的人……”月下说着说着也沉默了。

同一类人呀……

那是她一直做不到的事情,就算她好努力好努力也做不来。

“爷爷应该也很满意那位尚书府的掌上明珠吧?不但门当户对,又能让月家更上层楼,实在是挑不出任何不满。要是我,我肯定会挑她……不过画归画,谁知道她本人是否也如画般出尘貌美?很多人都将自个儿画得很美,反正等上了花轿,要反悔也来不及——”

呃……她怎么说起别人的坏话了?好像酸言酸语的……

“唉——”

唔?是谁,是谁在叹气?

月下四下张望,却发觉画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碰碰自己的唇,不确定那声叹息是出自于自己。

因为她没有叹气的理由才对呀!

可是为啥觉得画笔好沉重,无法流畅地勾勒墨绘……

说到墨绘,月下怔忡瞧着面前那幅出自自己手里,却完全不专注的画作,她怎么会画这个……

尺余的宣纸上,画着那一个雨夜,她身后拾钗的少年。

她目光一黯,突而有感,“等他娶了妻,大概也不会有心思再整夜寻我,爷爷和我吵架时也不会再替我说话……他有媳妇儿了呢,万一媳妇儿醋劲大,不许他出头,那……”

那她就真的在月家孤立无援了。一直以来都只有他愿意花心思在她身上……她总是很讨厌他这样对她,可是现在想着即将失去这些,还是让她免不了……沮丧。

“不许谁出头?”斐知画进到画房,看见她一脸苦恼。

她的视线从纸上少年移到打开房门的他,仿佛越过了多少年的岁月,他从清涩的模样抽高拉长,稚女敕的味道全数褪去,变得成熟稳重。

“你在画什么?”

他走近,她立即揉掉宣纸,不让他看到她在画他,她无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画下那一夜的他,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我随手乱画的!没什么好看。”她将废纸揉在手中。

他也不逼她,该办正事了。“来吧,我们先从你的画作来看看有何处可以改进。”

“喔。”

他拿过一本《幽魂婬艳乐无穷》,从第一张插图翻开,那是一张男人与女人在厅里调情,眉宇之间流转着,虽然衣着整齐,一人手里执扇一人手里挽绢,隐约可见女人的小指朝男人勾了勾魂。

“我这张画得很不错,是吧?”

“这张不错,女人的衣裳再画柔软些,让人能看出丝绸质料更好。女人身子软,用布料更能衬托柔美线条。”

“硬挑毛病。”她含糊咕哝。

第二张插图,男人与女人在园子里赏花,彼此身旁都有小厮婢女,两人石桌上含笑对奕,石桌下的两双腿儿早已交缠成麻花。

“这张有得挑吗?”她挑衅问。

“你这盘棋有误。不是随手画几颗黑棋几颗白棋就能了事,只要懂棋的人都知道这盘棋不对。”

“没有人会注意这种小地方,重点是在桌子底下的脚!只有吹毛求疵的家伙才会!”就像他!

“只要是画出来的图,任何细节都会被人检视,宁可不画也不可错画。”这是斐知画身为画者的尊严。

“你画那些龙呀凤的还不全是胡赞来的,你就没把那句『宁可不画也不可错画』挂在嘴上。”

他觉得她的比喻很有趣,“没人见过龙凤,可是会下棋的人很多,所以没人会挑我画龙凤的错,但棋盘里的矛盾骗不过明眼人。”

“换下一张、换下一张啦!”不受教的她快手翻了几页,来到第三张。

第三张图,男人与女人已经轻解罗衫,半果相对。

“这张图画得很好,没有任何地方可挑剔。”他看完之后笑道。

“终于听到一句人话了。”她轻哼,心里却因为被夸奖而高兴。“第四张。”她等着继续被赞美下去。

第四张进入了刺激香艳的床第秘私。

“这张画的是『野马跃』——你不知道什么是『野马跃』吧?”她清清喉,“令女仰卧,男擎女两脚登右肩上,深内玉茎于玉门之中。”月下吟了段《洞玄子》三十法中的一法。

“喔——”他很配合地颔首表示了解。

“这姿势是我从天香的文字里想出来的,怎么样?”她扬起小巧下颚,很是骄傲,没注意到自己脸红了。

“不错,不过还是有个『错』字。”他露出很抱歉要挑问题的表情。

“什么?!”

“你这样的画法,差不多将画里女人的腰骨给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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