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骆丽心的房间,黑络打量屋里摆设——虽然不是第一次进来,不过他很确定,若他被风吹进来的是骆丽心的房间,他绝对不会想住下来。
再转头,看着骆千蝶娇小纤柔的身子在衣柜深处钻动,小手翻找着被搁置在最底部的纸袋,几件衣服被丢了出来,散在床上。
“呀,找到了!”她弄乱了发丝,但无损她此时挖到宝的亮眼笑靥。打开纸袋,里头有两件长衬衫和西装裤,还有一件皮质背心。
“你套套看!”她抖开上衣,要黑络穿上。
黑络听话地套上一边身躯,另只手臂再穿进衣袖时,两肩一耸,唰咧咧咧的破帛声也随之而来。
他衬衫是穿上了,可是两只袖子的缝接全数裂开,露出他偏白晰的肤色,更别提要将两排衣扣扣上这种超高难度的工作了。
“破了?”她再看着手上那条长裤。这条长裤对黄大哥来说嫌长了点,但对黑络来说,可能会变成八分裤……
“这件比较大,你再试试看。不要太粗鲁,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唰咧咧咧咧……
可怜的衣服,再度死无全尸。
“你没事不会长得瘦小一些吗?”全是他的错!一坨坨肌肉这么发达做什么?!
“你只是希望这些衣服可以挂在我身上,就像那样对吧?”黑络指着骆丽心房间墙上一张偶像男明星的海报。
“没错。是我太奢求了……”骆千蝶继续钻回衣柜,想再挖挖看能不能找到一块地毯或桌巾,至少包住黑络的成功率会比较高。
“这还不简单。”黑络月兑下破掉的衬衫,将正前方的扣子全数扣好,翻过来,将一大片背后布料全撕毁,指尖抽出的丝缕在剩下的衣服上来来回回忙碌。
“这件也不行,太小。这是姊姊的,也不行。还是这个……”骆千蝶整个人都快钻进衣柜里,只剩下两截漂亮的小腿还露在柜子外头。
忽地,有人拍拍她的脚。
“别吵我,我还在找……呀,这个应该可以!”
骆千蝶从衣柜中爬出来,正准备将小手里拧紧的T恤拿给黑络,但是站在她眼前的人,已经打扮得帅帅气气,衬衫皮衣合宜地包裹住他的身躯。
虽然她看习惯了他光果上身的春景,也知道他有着真材实料的健挺胸膛,可是加上衣服的包装并不会掩盖他的优点,反而让他衣架子的高挑全显露出来。
“你是怎么办到的?”骆千蝶好惊讶。
黑络神秘地笑,将背心月兑下来,转身露出那片根本没有布料足以遮住的背肌——原来他只将衬衫正面那一块“门面”缠在身上,至于见不得光的背面,就用背心一挡。
“好厉害!你裤子又是怎么弄的?”她刚刚根本没拿出这种长度的裤子呀!
“我建议你别拉它,会掉。”到时候掉下来,她又要大惊小敝了,所以还是先告诫她一声。“这件裤子现在只套在我的大腿上,至于其他不足的布料,是你刚刚丢在地上的某件黑色衣服,我看它的颜色和裤子很相近,就撕了它,拿它来缠住裤子挡不到的地方。”反正她所希望的,就是要他把自己包起来嘛。
他一解释,骆千蝶才看穿做法,好佩服好佩服地猛点头。如果他没仔细说明,她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件裤子是用这种方式应急的。相信到了夜市,天昏地暗的,谁会有本事看见这些小小的缺点?反正立刻替他买一套合身的衣服替换就好了嘛。
“你可以去做服装设计师了。”人家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却是几块破布也能凑出一身衣服。难怪有人说,蜘蛛是天底下最强的裁缝师。
“服装设计师?”
“做衣服的啦。”
“我只会做网。”
“不用太谦虚,我已经见识到你的功力了。说不定以后我可以设计服装,你来裁缝,也是一个不错的工作噢。”
“做网和做衣服很类似吗?”
“都是靠线吃饭呀。对了,袁媛前两天才在说,找不到人替她们话剧社做衣服,我看我直接推荐你好了,说不定还有一笔不小的进帐噢。”她看他打扮OK了,便料理起自己一头乱发,拿起梳子随意梳两下。
“靠线吃饭?听起来很简单。”他对“线”这玩意,简直是得心应手。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抢先一步拿过她正在系绑的发线绳,俐落地替她扎好马尾。
“你也要先做出一件成品,我才好向袁媛开口。”
“这么相信我做得到?”
“因为你没什么不可靠呀——至少认识你到现在,我一直这么觉得。”连扎马尾都比她自己扎得还要漂亮,真是太没天理了。
黑络几乎要被她的信任弄热了眼眶。
他真的……禁不住自己对她的迷恋。
明明很害怕的,明明知道飞蛾扑火、死路一条,为什么心仍然无惧,执意想朝小小的光明振翅扑去,不在乎火苗窜上身躯,为了贪求短暂的温暖,化为灰烬也心甘情愿……
难道,他注定逃不开他的“宿命”?
他已经弄不清楚,当初那阵风,将他吹进她的世界里,到底是对是错……
“黑络?”
他猛一回神,发现骆千蝶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他甩开太多的胡乱思绪,快步追了上去。
他擅长玩丝弄线,然而,纠缠在心里的无形丝缕,他却理不出头绪,轇轕缠绕,一圈一圈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第六章
骆千蝶住的小套房旁边两条巷子过去,就是热闹的夜市。虽然比不上士林夜市的人潮众多,但是数百个之多的摊位所创造出来的商机也是相当可观。加上附近多是学生出租公寓,年轻人有事没事就爱逛夜市,台湾的经济奇迹有一半就是靠他们创造出来的——父母苦哈哈赚钱,孩子笑嘻嘻花钱,奇迹呀。
骆千蝶先带黑络去买适合他身材的衣物,换下那袭用来应急的破衣破裤,便宜的地摊货照样穿出一个俊逸好看的黑络,可见价钱高低并不能同理代表着俗气与否,是人挑衣服,而不是衣服挑人——这句话当然是视人而定。
骆千蝶再挑了新鞋,丢掉黑络脚下那双小到几乎无法塞下他大脚丫的拖鞋,让他不用再踮着脚尖走路。
黑络难掩初入社会的新奇,不住东张西望,仿佛不知该先将眼光放在哪边。
这条被满满人群塞满的道路,看不到尽头在哪里,好多的灯泡像星辰似的悬在半空,周遭很吵,吵到只要不留神,就会听不见身旁的骆千蝶跟他说了什么。看似嘈乱的拥挤,但有自成一格的不成文秩序,人潮主动分成两方,一方右派一方左派,要是有人混错方向,偏偏要和别人逆向行驶,扰乱这不成文的秩序,还会惨遭白眼。
骆千蝶怕他被人潮冲散,紧紧挽着他的手臂,他几乎在每个摊位前都要停下来看上好久,这样模模、那样拿拿,像个对所有事情都感兴趣的好奇宝宝。
“那摊位上卖一根根长长的东西是什么?”好奇宝宝问出了今晚第四十五个类似的问题。
“热狗。要吃吗?”
“要!”黑络从头一摊吃到现在,仍是每种没看过的食物都勇于尝试。
“那是裹面粉后下去油炸的,再加上番茄酱。老板,一根热狗。”
“你不吃吗?”
“我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她的胃都快被塞爆了。她还以为黑络的胃口应该很小,毕竟以一只蜘蛛的食量来看,恐怕一颗卤蛋对他来说都算巨大。哪知道他每吃完一样食物,嘴里嚷着好饱好饱,走没两步路,瞧见了新玩意儿,他照样说要吃、照样有本事嗑干净,而她这名陪客已经阵亡,再教她吞任何一点东西到肚子里,她一定会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