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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只眼闭只眼 第12页

作者:决明

“事实上,刚刚电话没响吧。”

在三人吃完一顿晚餐后,简品蕴与花漾在厕所洗手台前洗葡萄时,简品蕴问的很直接。

花漾则是回了她一个贼笑。“你以为我真的姓『花』吗?偷偷生口诉你,事实上我前头还冠了一个姓。”沥乾洗葡萄的水,她又开开心心地出去喂养简品惇,让他享受有人剥葡萄皮的帝王级服务。

简品蕴在厕所里想了好半晌,才明白花漾那句话的意思。

“耍”花样,是吧!哈哈。

第五章

花漾是一个很难让人讨厌的女孩子。简品蕴如此说道,在花漾还没踏进病房的前五分钟,她在简品惇的病床旁说的很坚定。

简品惇当然也知道花漾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女孩,只是在某些时候,她小孩子气的让他觉得沟通上有困难,或许是她太年轻,也或许是他太老,每回说不到几句话,都会让他产生老师在教训学生的错觉。谁说和年轻人相处久了,心智也会跟著变年轻?歪理!相比之下,他只会更觉得自己超过了她那种天真无虑的年龄更远,老了……

病房里的浴问传来淋浴的哗啦水声及轻快的哼曲声,属於花漾的破锣嗓混著滴滴答答的莲蓬头落水声,自成一曲严重走调的新歌,她的愉悦,实在让人无法与现在身处的地方——医院,惯有的肃静气氛划上等号。

门锁喀哒一响,花漾顶著一头湿短发出来,瞧见简品惇静静端坐床杨上,她踩著轻快的脚步,坐在他床边,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在想什么?”

简品惇抬头。

“想你一个女孩子将近两天没回家,你家人竟然都不担心。”整晚他的思绪一直在她身上打绕,一个年轻叛逆又身价千万的未成年少女,出手阔绰先不谈,聚众结伴地狂欢闹事整夜,身为她监护人的双亲竟表现得不闻不问?!未免有违常理。

“喔。”花漾的声音因为低垂著脑袋,以及包覆在大毛巾底下而显得闷闷的,本打算用一字单音蒙混过去,可是简品惇没准备轻易放她过关,他不开口转移话题,要嘛,请她自己乖乖识相开口,要嘛,两人就这么相视无言下去。

“我在学校时有打电话回去说明原委,他们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静了足足一分钟,花漾才懒懒解释道。

“撒谎。”

“什么?”她一愣。

“我说你撒谎。”

“我、我哪有……”

“口气游移、闪闪躲躲、避重就轻,构成了说谎要素。”简晶惇耳朵灵光全拜之前在法庭养出一身听口气辨真假的好本领,“如果你和他们说好了,是否他们也该到医院表示一下关心,有道理让女儿独自一人在医院过夜吗?”

“他们……他们说我可以全权负责呀!他们……他们信任我!”口气游栘、闪闪躲躲、避重就轻,现在再加上一项支支吾吾。

简品惇压根没信过她的说辞,一个深夜飙车为乐、以跷课为学习目标的毛孩子,能有什么资格让家人给予完全信任?

“我很少捅楼子,所以我爸妈对我很放心。”像是看出了简品惇的不信任,花漾快快补上这句。

“这不是捅不捅楼子的问题,而是责任问题。”

“我的责任感很重的!”不然他以为她做什么要连夜照顾他呀?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害他受伤而良心不安,另一方面……她承认自己有私心,但这个私心又不伤天书理又不胡作非为,让她偶尔幻想一下又怎样?

简品惇又没说她责任感不重,事实上她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他也不打算仗著受害人的优势还要向她索赔,毕竟是他自己冲出去挡下那把扁钻,若真要说谁对谁错,也只错在那可恨的“正义感”三个宇,以及星座书上大凶的诅咒。

要她找父母来医院,原先只是要他们好好管教女儿,别让女孩子三更半夜还跟著一大群男孩子在山区里疯狂飙车,不仅对小孩子的身体健康不好,也直接影响孩子隔日上课的精神。

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有如此强烈的念头想让她走向正途,可能是觉得青春应当挥霍在值得的地方,像她这样浪费生命、浪费时间,不仅对她未来没有帮助,更可能断送掉她的太好前途。

“我是说你父母的责任问题。不管你楼子捅多捅少,在法律上,未成年子女的行为,父母得连带负责。我在猜,你没跟父母提半个字,打算自己悄悄将这事给隐瞒过去,想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没错吧。”简品惇猜测她父母不出面不露脸,压根就是因为不知道女儿在外头做了些什么事。

花漾搓弄湿发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也证明了简品惇的猜测至少有了八分准确。

“还是你怕挨骂?”这个可能性应该也有几分,他也是可以体谅的。

花漾搁下拭发大毛巾,开始在地板上的塑胶袋里拿出新买的薄毯,抖开,再拿出小枕头,放在长椅上拍一拍。

爬上了长椅,她躺平身子,长椅的长度正巧容纳她这种娇小身形。

“你说的都对,我没说,一个字也没说。”盖上薄毯后,花漾半侧著身子的声音才继续传来。简品惇听得出来,她正背对著他,“说和不说,情况都一样,所以我不浪费他们的时间。”

“什么叫说和不说都一样?”

“说了,我一样睡在这里陪你;不说,我一样睡在这里陪你,有差别吗?他们根本就不管我,不在乎我是不是有按时上床睡觉、不在乎我是不是认真读书、不在乎我……做任何事。”花漾的语调太过平淡,有著已强迫自己接受的麻木。

“他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各有各的新爱人、新家人,现在所差的,只是一张离婚协议书,迟迟不离婚,是因为财产上的问题谈不拢,谁也不甘心先签字,就这么死拖赖活著,反正婚没离,两人还是有两人的默契,谁也不干涉谁的新生活,该分的、能分的,他们两人都分得很清楚,现在只剩下一点麻烦事,有几项是两人都要争,谁也不放;有几项,是两人都不要的,谁都想撇清……”语末,她竟还能扯出笑声,嘲笑著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就是那个两人都不想要的麻烦事。”

每回看到电视上演出那种父母问著孩子“你要跟爸爸,还是要跟妈妈?”的剧情时,她总是哭得不能自己,她的父母问她的总是“你不要跟爸爸(妈妈),跟妈妈(爸爸)好不好?”同床异梦的夫妻,在那一刻却口径一致,谁也不想将她这个拖油瓶揽在身上,互相推托著烫手山芋。

最后,一方趁夜先收拾行李,与亲蜜爱人另筑爱巢,另一方也不甘示弱,隔天清晨也收妥值钱家当,丢下一句“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了,我又为什么要收烂摊子”,也跟著情夫共效于飞,他们什么都记得带走——

独独忘了她。

这几年来,她曾分别去过父母两方的住处,无法从两人脸上看到对她的歉意和补偿,而那两处大宅,没有她要的温暖,更有著好几名不属於她的“家人”存在,那是他们的丈夫、妻子,甚至是孩子。

那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他们给了我一笔钱,要我没事别去打扰他们的生活,所以像飙车跷课这种小事,他们不会管的。”轻轻淡淡的声音用著第三者般的态度娓娓诉说著自己的故事。

有人说,伤痛只要能开口说出来,就表示它的痊愈,但是有一种伤痛,是每说一次就割心一回,即便口气再冷静、模样再无谓,都阻止不了那把无形的刀,在心窝口划下一刀一刀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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