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爽啦!不爽听到自己喜欢的小粉娃成天嘴上挂著别个男人的名字——重点是那个男人还挑不出什么缺点,摆明是用来打压他的自信心,撇开个性不谈,那个男人光用身分就可以像拧死一只蚂蚁一样拧死他!
“你……我怎么知道你不爱听,你不爱听,以后所有小迟哥的事我都不讲,不跟你讲了嘛……做什么这么生气……”小粉娃委屈地扁嘴,抹去混著鼻水又流出来的血红,嘟囔道:“没风度,小迟哥都不会这样……”
小阳师弟听到自己脑里有条青筋迸裂的声音。
数落别人的不是还敢这么大声,这颗小包子找死就是了——
本来还在奔跑的大步停了下来,抱著她的壮臂也有了松放迹象。
小粉娃愣愣地看著自己被他轻手轻脚放在一处石阶上,然后他开始月兑上那件染满鼻血涕泪的衣衫,一把丢给她。
“小阳笨师弟,你、你做什么……”
“我瞧你还有精力打人兼骂人,看来伤得不怎么重,留件衣服给你擦擦血就算尽了『师姊弟』的情谊,记得用完替我洗乾净再还我。”这颗死包子没体会他的好,他决定吓吓她,故意板起脸,假装要弃下她。
人最犯贱了,只有在失去时才会发觉他的珍贵处。
小阳笨师弟转身就跑,一副没什么情意好商量的决绝。
“小阳笨师弟——”小粉娃没来得及捉住他的裤管,只来得及见他咻的一声,不见。
一阵冷风卷起枯叶,咻。
“可恶可恶!谁要你的臭衣裳擦血!臭死了臭死了!”她把他的衣服掼到地上,用力踩踩踩,脚下动作太大,连带牵动了伤处,鼻间淌流的血更多了,几颗红珠子坠在地上,溅开一朵朵红色小花。
那个没心没肺的小阳师弟正躲在树上,强忍住飞跃到她身边替她拭血的冲动,硬是要等她开口多唤他几声,他才心甘情愿地继续英雄救美。
他就不信这样逼不出她用甜甜的娇嗓唤他的名儿,嘻。
“只要你叫三声我的名字,我就下去。”他喃喃自语。
嘿,快叫快叫。
“小迟哥——”
树梢间的小阳师弟差点滑了下来,他……他没听错吧?!扳指数了数她方才大嚷的名字,不对,少了两个字。
“小迟哥!”这一声扎扎实实给了小阳师弟重重一记闷棍。
这颗死包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迟哥——”小粉娃瞧见远远而来的人影,扯开嗓门大叫。
程咬金的出现,让树上的小阳师弟措手不及,只能瞪著大男孩朝她的方向而来,带著一身温文尔雅,现在他现身也不是,救美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继续窝在绿叶中,看著小粉娃与大男孩的白烂大相逢。
“怎么伤得这么重?!”大男孩忧心地看著粉颜上汩汩冒血的鼻,以及额心正中央那处撞击过后所留下的红印子,触目惊心,指尖轻轻一碰都会换来她的痛叫。
死包子!前一刻还在他怀里拳打脚踢,下一刻又赶忙扑到别人的怀里,呿呿!小阳师弟在树上抡拳跳脚。
“小迟哥,小阳笨师弟欺负我,他欺负我——呜……他丢下我一个人,他不理我,他在同我发脾气,呜……”小粉娃忙著告状。
“先别说话,先止血。”大男孩扶著她,双指压按在她鼻翼上方的止血穴道,轻哄著她。
小粉娃抽抽噎噎,听话地任大男孩处置她,终於过了片刻,她鼻子出血的情况好转,缓缓止歇下来。
“撞到树了?”
放下心的大男孩这才有工夫听她道出始末,在她提及伤势来由时,他挑起眉。
“小阳笨师弟害的!”她接过大男孩递给她的帛巾,擦乾净那张沾满乾涸血迹的脸蛋。“好多血……”
“等会儿我让人煎碗药给你补回来。”
她点头,不过动作不敢太大,因为她觉得头有些昏沉及疼痛。
“你和他能吵些什么?”吵到都见红了。
“吵你。”
无端端被扯进战局的大男孩一脸不解,“吵我?”
“吵你是小迟哥不是主子。”她低下头。
事实上,这件事她爹不只一回告诫她、数落她,干交代万嘱咐她要将大男孩当成主子来尊敬,而不能当成小迟哥来放肆,爹爹新娶的后娘也老为了这事斥责她,可是她不喜欢这样,如果她不听话,不把他当主子,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只当小迟哥,而把主子这称呼给抛到九霄云外?
“这样也能吵到满鼻子血?”
“谁教他……”
“我说过,你如果不想将我当成主子,我就不当你主子,这件事犯不著让你和你师弟吵嘴,只要我们两个彼此认同就行。”大男孩说道。
“真的只要我们两个认同就可以吗?”爹爹、后娘、笨师弟和其他人的眼光都可以不用理会吗?不行吧……若真像他说得这般容易,她又为什么会想努力让小阳笨师弟也同意她的想法呢?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
她从来不怀疑小迟哥,只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像他一样肯定。
“小迟哥,我可不可以一下子当你是主子,一下子当你不是主子?”
“你的意思是?”
“爹爹和其他人在时,我把你当主子,换做只有咱俩的私底下,我当你是小迟哥?”
“为什么要这么费功夫?”
“因为爹爹和后娘会骂人,小阳笨师弟会生气……”
的确,不将他当成主子,对她而言是比较吃亏的一方,毕竟他是主子,他愿意将她视为身分特殊的对象,庄里也没人敢置喙,就算是大哥责备他,也不过是无关痛痒,听听便罢。
反观她,下人将主子视为玩伴原本就惹人非议,更何况以粉娃她爹的牛脾气,非得将身分给画分得清楚,现在再加上一个向来对梅庄忠心耿耿的大丫鬟——粉娃后娘的推波肋澜,她同他亲近,看在她爹娘眼中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
“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少挨些骂,就这么做吧。”
树上的小阳师弟仗著耳力好,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给听全了,也忍不住犯嘀咕:“笨蛋,你这样同意她,她哪有办法将你和主子分得清楚?喜欢的小迟哥多保护些,不喜欢的主子少保护些——惨,一定会出事。”
鲍私不分,是护师最大致命伤。
“公私不分,是护师最大致命伤。”
梅媻姗将软垫搁在肘下,小巧的下颚轻扣其上。夜已深,之前她端药进房就瞧见梅家小四压在那层蓬松冬被山上,梅舒迟则是出了满身汗,看来睡得极不安稳,她急忙唤两名家丁帮忙将熟睡的梅家小四架回他自己的园子,又撤了梅舒迟身上所有冬被,让一名男仆替梅舒迟净身更衣,她也趁势喂他喝完汤药。
接著,他又睡了好几个时辰,她随侍在侧,不曾离开半步,这段冗长而安静的时间,让她有机会好好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最后却想起了小阳师弟三番两次告诉她的那句话。
“这句话的教训,我太清楚了……”清楚到光是回想都会令她惊惧不已,那次的教训,代价几乎是他的一条命。
“那不只是护师的致命伤,更是弱点。”
梳顺著他的发,像在模触著她最珍视的宝物。
“项阳说的对,你……是我的弱点,只要一扯上你,我便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个想向你撒娇的小粉娃,还是那个该保护你的梅护师,只要一有迟疑,我犯错的可能性就变大……”指尖探入他的发根,寻找那处隐藏在浓密黑发底下,曾经害他近乎没命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