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他寻寻觅觅,为的只是一双无惧无畏的眼神……
“面对一个连剑也握不牢的家伙,何惧之有?”
“哎呀呀,别老拿这件事来取笑我,好吗?”风裳衣扯出笑脸,回复诙谐,“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副轻视我的模样——”他嘟高唇瓣,准备再度偷吻。
“犯贱!”白云合抬起右脚狠狠踹向风裳衣的命根子,顺利地听到杀猪似的哀号,也连带阻止他的毛手毛脚。
“我……我……我是……真……真的……好……”好痛!
风裳衣痛得眼泪直流,一句话也说不齐全,瘫痪在桌缘。
“好、好狠……你竟然踢……”
呜……白云出“脚”,果然快、狠、准!
***
翌日清晨,红豆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地敲击白云合的门扉。
“二小叔,你醒了吗?我肚子好饿哦!”
“醒了。”屋内传来白云合清亮温润的声音,门扉开启,步出一袭白衫的修长身形。
丝丝光芒柔和明亮地洒落在他四周,衬托他月兑俗的容貌。
头一回,红豆竟然看他看得痴了……
“红豆?”他低唤道。
“啊?”她愣愣地微张檀口,带点茫然。
“不是说饿了吗?下楼去用早膳吧。”这小丫头该不会还没睡醒吧?一副迷糊样。白云合失笑地摇摇头。
红豆猛回过神,忙不迭地低下头,无意识到自己泛红了双颊。
“喔……对了,那个姓风的呢?要不要叫醒他?”
“不用、不用。我也醒了。”白云合身后窜出另一道男音,是风裳衣。
“你为什么睡我二小叔房里?”昨夜明明订了三间房,干嘛非跟二小叔挤不可?
“咱们久别重逢,促膝长谈,共温旧日恋情……”风裳衣一脸乐在其中。殊不知,他昨夜让白云一踢,疼痛将近两个时辰才渐退,他也十分哀怨地躺在冷地板颤抖一整夜,而白云连条被单也不施舍给他!
不理会风裳衣胡言乱语,白云合牵起红豆的柔荑,领着她来到一楼食堂。
几道清粥小菜,喂饱了饥肠辘辘的红豆。
早膳过后,白云合带领红豆逛起汴京相国寺街最具盛名的庙市。
由于善男信女逢初一、十五或特定日子都到庙观烧香祈福,川流人潮带动脑筋灵光的商人们,摆摊、走江湖、杂耍,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我觉得汴京这一带好眼熟,好像我曾来过。”红豆右手抱着一袋糖炒栗子,左手勾紧白云合的手臂,还得剥栗子,忙得很呢!
“你从没出过阎王门,怎么可能会来过汴京?”白云合护着红豆娇小身体,避免摩肩擦踵的人群碰撞着她。
红豆记得没错,她曾经来过汴京,因为十一年前,他就是在汴京城的酒馆外拾回冻得像冰块的她。儿时的记忆太过模糊,何况那段记忆又如此伤人,因此他选择以欺骗她的方式回应。
“说得也是。二小叔,咱们要不要到庙里上炷香?”她瞧见香烟袅袅升天的情景,及信徒们虔诚参拜的神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白云不拜神,不信佛的。”始终尾随在后的风裳衣双手握满零食,忙碌咀嚼的嘴还不忘在一旁注解。
做杀手的,难不成还向神佛祈求砍人头颅时能利落轻松点吗?
白云合淡睨他,低下头朝红豆一笑。“你想上去?”
距离寺庙祀堂还得爬数百阶石梯,越往山巅,人潮越少,因为逛庙市的百姓以游玩及买卖为主,真正上香祈福的人反倒是少数。
“嗯。”红豆猛点头。
“好,咱们上去。”
风裳衣张大嘴,愕然看着两人手挽着手,一步步踏着寺庙石阶而上。
白云真要上去烧香拜拜?!
“姓风的,你要不要一块儿上来?”红豆回过头,唤向满脸痴呆的风裳衣。
风裳衣如梦初醒,又点头又摇头,“要要要!红豆妹妹,以后叫我声风哥哥就好。”他晃头晃脑的赶上去与红豆并行。
红豆咧咧嘴,给他个坏坏的笑容,“论辈分,说不定我还得叫你一声‘伯伯’呢!”想占她便宜,想都别想!
远离尘嚣人群,扑鼻而来是微呛的焚香味道,并排矗立、直人云霄的老松,让古刹更添庄严肃穆。
“我去求支签。”红豆开心地松开白云合的手臂,仿效其他香客的举动,认真地跪拜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
白云合和风裳衣退至古刹旁的井边,白云合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红豆身上,眼神专注而仔细。
他不曾见过白云以如此独占的方式,将一个人的身影放在眼底。
白云说,红豆是女儿——自欺欺人。
风裳衣缓缓收回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弄地上碎石。
“白云,你的‘阎王令’何时执行?”
“今晚。”
“等小红豆睡了?”
白云合颔首。虽然他大可以不顾忌红豆是否会明了他此次的血腥任务,但却不愿让红豆瞧见他杀人时的模样,甚至是他杀完人时浑身沾满血迹的阴狠。
他只希望自己终生都是她心目中的书呆子二叔。
“你不想让她知道你的真面目?”风裳衣看透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别用你那双讨人厌的眼睛看穿别人的隐私。”白云合冷冷提醒他。他并不了解风裳衣的异能究竟不可思议到何种地步,但当他漂亮的眼眸里显露出精光时,总会令人浑身不舒服。
“呵呵……”风裳衣眯起眼睛,一脸无害地摊摊手,“实际上,我看穿的,不只是关于你。”
“你什么意思?”白云合敛起笑意。
“没啥意思,红豆过来了。”风裳衣顺势转移他的注意力。
红豆拎着一小袋物品,喜悦地奔向两人。
白云合接住猛扑而来的火红身影,眼神淡淡扫向风裳衣笑容满面的俊颜,对他欲言又止的话语心存芥蒂。
红豆叽叽喳喳地将所求得的签诗摊在白云合面前,白云合收回心绪,正准备接过那张淡黄色的纸签。
蓦然,一道轻淡嗓音似风拂过他耳畔。
“白云,别放太多感情下去。”
白云合倏然抬首,风裳衣却恍若无事,抢过红豆的签诗,与红豆展开一场打闹抢夺。
他能肯定,方才是风裳衣的声音。
他在暗示什么呢?
尔后突来的乌云蔽日,倾盆大雨冲散人潮,却冲不掉白云合心头难以言喻的郁结。
第五章
夜阑人静,万物俱寂。
暗巷内传来远处巡夜的打更声,四更天。
一抹黑影迅速跃出客栈窗棂,踩着如猫轻巧的步伐,与夜色相融为一,乍见之际,犹若夜奔魔魅,形似风,影似魂。
黑影来到一栋华美的官邸之前,不着痕迹地翻墙而人。
便阔幽静的宅院东侧,透着微光的书房,是唯一尚有人清醒停留之处。
书房内,不时传来纸张撕裂声及火光焚烧的焦味。
背对着门口,且专注于烧毁“罪证”的中年男子,未留意到身后有人缓缓步人,直到投射至地板上的暗影阻挡光辉之后,他才惊跳转身。
懒懒的身形半靠着门柱,背着月光,使他无从辨认来人。
“好大的狗胆!何人夜闯御史府?!”中年男子怒喝。
含笑的嗓音嘲弄地回荡在房内,“怎么?才多久没见,认不得我这张脸了吗?‘亲爱的叔叔’。”
中年男子一怔,倏然睁大铜铃双眼,不敢置信地低叫。
“你——”
黑影趋近,借着正熊熊燃烧的火炉照亮他长发半掩的清朗脸孔。
扁与影交错在他刀刻似的五官上,形成诡谲的画面。
“你不是早已……”中年男子颤着手,愕然地注视那张艳似魔物的面容,那张早在十数年前就教他给毁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