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裳衣再三言谢后,赶忙随着白云合的脚步往汴京快马飞奔。
“二小叔,那个怪人追上来了。”红豆的瞌睡虫早教风裳衣给吓光光,只剩满月复好奇。“他是谁呀?”竟然能让二小叔失控。
“瘟神。谁沾上谁倒霉。”白云合没好气地道。
“白云——”由远而近的叫唤及马蹄声追上两人。
可恶!白云合暗骂。若非胯下的马匹太过劳累,他早早就能摆月兑风裳衣的纠缠。
“白云,你们要去汴京吗?我同你们一块儿去。”风裳衣策马与他们并行。
“你是谁?”红豆问。
“我是白云头号爱慕者。”他大言不惭地声明,送上数道爱慕秋波。
“别胡说!”白云合斥喝。
“本来就是嘛……小泵娘,你又是谁?”瞧她与白云亲密得很,白云又一副保护过度的模样,不禁令他生疑。“你是他的……女儿?”
红豆奸笑两声,“是呀,所以你没希望了。”
“不可能!白云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女儿,而我竟然不知道?你满十二岁了吗?”风裳衣在暗夜中打量着红豆。
“我已经及笄了!大叔!”
“叫大叔太沉重,喊声哥哥就行了。”风裳衣不改嘻皮笑脸。
“不要脸,还哥哥咧!”红豆甩过头。
“小泵娘,你叫什么名字?”风裳衣继续追问地红豆。
“不告诉你!”红豆朝他做个鬼脸,惹来风裳衣越发浓厚的兴致。
“这小丫头还真像炎官呢。”脾气像,口气更像。
“你认识我小吧爹?”
风裳衣眉一挑。小泵娘生女敕得很,随随便便就套出话来。
“噢?炎官是你小吧爹,耿介大概是三干爹吧?老大呢?他应该不会收养女儿。”嘿嘿……白云理所当然就名列二干爹罗。
红豆愕视着风裳衣。这个男人不只识得二小叔,连阎王门里的主头儿都模得一清二楚。
“别浪费唇舌与瘟神讲话,累的话先睡一会儿。”白云合细语哄道。
只要红豆一睡着,他就可以残暴的将风裳衣剁骨扬灰、弃尸荒野,省得见了碍眼又刺目!
“不累。二小叔,他认识阎王门所有人耶。”红豆压低音量和白云合咬起耳朵,“而且他说是你的爱慕者……”她一顿,恍然惊觉心中老晃荡的问题症结!
风裳衣是男的!二小叔是男的!可是他竟然在追求二小叔?!
“你有断袖之癖!”红豆了悟地指着风裳衣大叫。
风裳衣摇摇头,纠正道:“我只是正巧爱上一个男人。”他坦荡荡的表白,毫不矫饰。
“正巧爱上?”未识情愁的红豆无法理解。
“小泵娘,倘若今天我对你动了情,我也会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恋慕于你。所以并不取决于你的性别,而在于‘你’这个人。”
“所以你爱上的纯粹是二小叔这个‘人’,若他是姑娘,你也会费尽心力的追寻他?”
“没错。原来白云是你‘二小叔’呀?”哈哈……又中了他的圈套啦,骗小泵娘是他最拿手的绝活。
“二小叔,把马骑靠过去,我要踢他一脚!”竟然敢再三欺骗她!
自始至终极少发言又奋力驰骋的白云合突然收拉缰绳。
他低下头,露出一抹笑。“你可以下马去赏他一脚,因为——
我们已经到汴京城了。”
***
越趋于深夜,汴京城竟然越发热闹。
乾德三年,官方取消三更后的宵禁限制,于是汴京城内出现一种独特又新奇的“鬼市”。
所谓“鬼市”的名称由来是每到五更,众饼铺、面食店、小摊、杂货、勾栏、瓦子及酒馆皆掌灯营业,灯火不绝、夜似白昼,而天明即散。
拜风裳衣所赐,原以为今夜到不了的汴京城,竟让他们给赶到了,足见白云合想摆月兑风裳衣纠缠的决心及毅力。
三人踏人街道上最明亮的酒楼,“迎宾楼”。要了三间相连的上房,红豆一沾枕便沉沉睡去,风裳衣则是硬赖在白云合房内,还吩咐送上数样酒菜及清茶,准备与白云合促膝长谈。
“小泵娘睡啦?‘二小叔’。”风裳衣坐在桌前,咬着筷,半取笑道。
白云合坐在他右侧,为自己倒了杯清茶。
“咱们好几年不见,犯不着脸色如此沉重嘛,笑一个。”风裳衣右手想压按白云合的脸颊,被他挥掌格开。
“真无情。”风裳衣不以为意地继续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几年过得如何?还有我的右手臂是怎么接回来的?”
白云合注意力落在他完好无缺的右臂,“哪位高人,医术如此了得?”
“算我运气好,传说中的隐世银发神医竟教我给遇上了,像缝补破衣般容易,三两下就将它接回来啦。”风裳衣拍拍右肩伤疤处。
“既然接回来,就好好爱惜点,别老干些蠢事,让人一怒之下给扯离身体。”白云合啜饮着温茶,语气中充满挖苦及戏谑。
“拜托,别说得好像与你完全无关一样,是你扯断的耶。”风裳衣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怪我?”白云合眯起眼。
风裳衣急忙摇晃着脑袋及手掌。就算心里真的是这么想,也绝对不能在白云面前承认,他深知白云翻脸不认人的恐怖。
“说正格的,这趟你出阎王门是为了任务吗?”风裳衣干脆转移话题,别老围绕着敏感的陈年往事打转。“若是出任务,何必带个小泵娘绊手脚?”
唉提到红衣小泵娘,白云合脸上冷峻竟意外地柔化,让风裳衣醋意横生。
“炎官说让红豆瞧瞧世面也好,至于任务,她一知半解,不会有任何突发意外。”他更不可能让纯真的红豆目睹他残杀的一面。
风裳衣嘴角一抿,不怕死地捋虎须道:“你真拿她当女儿看如此单纯?哪有做二叔的宠孩子宠上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要是当女儿有这种特权,他宁可抛弃尊严,喊白云一声“爹”!
“不当女儿还能当什么?将你脑中污秽的思想给抹杀掉!”白云合眼眸燃起发怒前的烈焰,捏碎掌间茶杯,恶狠狠地摩拳擦掌,摆明只要风裳衣再多说一句,他便会抛弃君子风度,动手痛殴他一顿。
“说说都不行喔……”风裳衣饱受委屈地嘟起嘴。
“连想都不可以!”白云合毫不留情喝断他的抱怨。
红豆是女儿。这个念头让他毫无保留地将心底的冷硬无情,点点滴滴释放、轻轻暖暖融化,化为满腔的亲情。宠她疼她,是因为心疼她年幼即为父母所弃,无依无靠,况且真要论溺爱疼惜,他连炎官的一半也比不上。
对于红豆,他从未存过一丝绮想,也绝不容许他人污蔑他们的感情。
风裳衣皱皱鼻头,“不想就不想嘛。”
吧啥扯上红豆,白云就失控发怒呀?以前的翩翩风采呢?
风裳衣打量他许久,一改促狭逗趣模样,正色道:“白云,你变好多。”
白云合眉睫微动,却无意追问风裳衣何出此言。
“认识十数年,除了你酩酊醺然之时,我不曾见过卸下冰冷笑意的你。”风裳衣晃动手上的茶杯,“你的笑,像在嘲笑着所有映入你眼眸中的人事物,那么无情、那么冷讽……知道为何我会如此痴恋你吗?”
白云合摇摇头。他对结拜兄弟向来一视同仁,能斗嘴、能互损,却极少让兄弟们进一步探测内心深处;他并不认为自己对待风裳衣的态度会让他产生爱恋沉迷。
“因为你的眼神。”风裳衣举起瓷杯朝白云合一敬,“你给我的眼神,如同你给世间所有人一样的冰冷,不带情感……你让我感觉,在你眼底,我只不过和寻常人无异,而非身怀异禀的……魔物。”最后两个字,他轻吐而出,眸光一黯。“连我爹娘瞧我的眼神都是盈满惧意,可是你不同……即使寒若冰霜,对你而言,我只是个不起眼的风裳衣,不独特也不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