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子冲天一喝,却发现四周突然冒出许多人,早已将他们全数围住。这些强盗哪知皇帝禁卫不轻易现身,一路上,一些人散开,保持警戒;另一些人维持距离跟在后头,扮看巧合的同路人。
就连景冲和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韶明带出宫的就仅有看得到的这些人,大半是不会武功的宫女宫仆,所以他发现有危险的时候,才会是那样的反应。
强盗们傻住了。韶明启唇道:“拿下。”
她清亮的嗓音并不大声,可话一出口,禁卫便同时朝强盗展开攻击。一时间,小店内刀光剑影,武器互击之声与叫喊声不绝于耳。
韶明从容安坐看,景冲和则是看到几个宫仆打扮的甚是武功高强,惊讶不已,他自然不晓得那也是禁卫扮的了。
但见无论是人数或是武术,禁卫这方都是压倒性地占上风,仅不一会儿,强盗们纷纷落败,唯有那个头子挥舞看弯刀兀自顽强抵抗着,可毕竟孤掌难呜,他犹如困兽,用力向前一劈,刀剑铛地相交,那刀竟断了。
断掉的刀片瞬间弹飞出去,竟是朝着韶明而去。
第10章(2)
景冲和见状,想也没想,伸出手来替韶明挡,就是宁愿自断一臂保护韶明。
不过那刀片当然是给其他禁卫用剑挡飞了,那一瞬间,景冲和额间布满冷汗,却不是因为自己手臂安好,而是庆幸没砍到韶明,这一下,韶明又是气,又是甜,气他不顾自己,又甜他不顾自己保护她。
韶明定了定神,转而向那头子道:“你为何当强盗?”
头子本就没想能打赢没了武器,颓然坐倒在地。
“杀就杀了,哪还废话这么多!”
韶明向来欣赏有胆色之人,也不生怒,只道:“我看你当强盗要财不要人,还有放过女人这些都算是有救,所以想给你个好差事,有钱也不饿肚子,更可以让你尽情挥刀,只是拘束点,带你兄弟一起去,你要不要?”
那头子不确定她的意思,可心动了,他们原是采矿人,家乡闹饥荒,只得出外求生存,又不知能做什么,于是就当上强盗了。
“这……如果有饭吃……又有钱寄回家……”他呆道。
“好,拿纸笔来。”韶明说道。
几个装成小厮的宫仆赶紧递上纸笔,迅速磨好墨,她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跟着从怀中掏出随身小玺盖上,装入一只黑色的小筒封住,递给那头子。
“这边东方十里外有个军营,你将这个拿给里头的将官看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头子茫茫然地接过。小筒上有着金色的皇室刻印,他没读过书,看不懂上头是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甚有威严,他竟不敢再多嘴。
朱远见事情告一段落,便让禁卫收抬场面,自己则走到柜台处,将一张银票塞给老板,说:“见谅,给你修店用。”
于是韶明一行人赫赫扬扬地走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老板和小二,见证着这宛如茶楼戏曲中,皇帝微服出巡戏剧性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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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他们来到县内有名的摘星楼住下,才吃过饭,朱远就带了两个人来见韶明。
“主子,这两人有一事相求。”朱远垂首说道,喊主子是不要泄漏身分。
韶明坐在桌前,望着面前两人,一个黑脸一个高壮,是当初押送景冲和之人。
“什么事?”她问。
黑脸汉子很快一拜,接着挺直身,大声道:“咱们想保护老师!”
“老师是谁?”韶明挑眉。
“老师就是景冲和夫子!”那黑脸汉子讲话很急,道:“今……主子,白天在小店里遇到强盗,我看到老师差点给削去一只手臂,吓得屁滚尿流!咱们两兄弟想当禁卫,原是打算保护主子,可身为学生,不好好保护老师怎么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生所以便决定主子和老师一起保护了!”
原来他们听景冲和说书讲故事教写字,心里早已认景冲和为老师,景冲和从不嫌弃他们粗鄙无礼,一直温和友善,本来一个字都不识得的他们,如今也能引经据典了,虽然有点不伦不类的。
黑脸汉子用词虽粗俗,可字句里的关心不是假的。韶明感觉有些意外,她不知景冲和是如何收服这些人的。
“你又怎么说?”她注视着朱远,禁卫这个组织,向来是他在管。
朱远恭敬道:“主子,奴才认为,景先生的命和主子的命相系,答应为上策。”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禁卫是只保护皇帝的,可若当有其他人会牵动皇帝的命,那当然是只有一起护好之途。
朱远是个中年男子,虽然已有妻室,却不识年轻男女的情情爱爱,是以这么久才确定韶明和景冲和之间的关系。
倘若景冲和出事,韶明不想独活,这该怎么办才好?就算不真死,肯定也是影响甚深,那可真是伤脑筋,反正要保护景冲和的还不算是真的禁卫,只是禁卫的一半,他说服自己不算破例,但保护者与被保护人不该相处这点……唉,顾不到了,只能再告诉自己一次,那些只是禁卫的一半,他以后得网罗更多人才就是了。
听朱远道她和景冲和两命相系,面对别人,她能忍住别害羞,想看事到如今,朱远看出景冲和对她之重要也无所谓了,有信得过的人能保护景冲和,那更是最好。
她不能命今禁卫去保护景冲和,然而,却有禁卫自愿保护他。
一直以来,她担心景冲和的人身安全,始终无法释怀,如今却有这样的结果,她始料未及,不禁在心里轻吁一口气。
让那三人退出,她批阅奏本,告一段落后,她起身离开房间,又来到景冲和门前。
景冲和开门,一见她,眼眸满是温柔之色。每次总是她来找他,两人虽已认定彼此,毕竟还没拜堂,他怕冒犯到她,所以都只是等待。
韶明使个眼色,教他离开房间,又指了上面,表示往上走,景冲和便跟在她身后,走上楼梯,来到这座摘星楼的顶层。
但见这座圆形楼字的顶层竟没有墙壁,只留屋顶和栏杆,四面八方环状开阔,视野极佳无比,似手一伸便能触天。
景冲和走到栏杆边,昂首见此情景,不觉道:“莫怪名为摘星楼了。”真的好像一探手就能捉到天上星星,看到这样美好的景致,他低下头,想跟韶明分享心情,却见韶明冷看睑孔。
“我生气了,你快点道歉。”韶明说道,水灵灵的双眸直瞪着他。
景冲和一愣,忙问:“我做错什么了?”
“白天在小店里,我让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坐看别动,你为什么不听话?”韶明当时忍看没发作,可不表示可以这样算了。
原来是此事。自己的确答应她,却又没做到,景冲和歉然道:“我不是故意不听你话的。”实在是当时凶险,身体自己行动了。
他居然还是放错重点。韶明依旧板着脸道:“你明明说了以后不管怎样会想办法活着,怎么又舍身为我?你想不顾承诺,丢我一人在世上吗?”
听她这么说,景冲和正经道:“少去一只手臂不会死的。”
他们两人讲的明明是同一件事,却又不是同一件,韶明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怎么跟他说。
“我若为护你受伤,你会高兴吗?今日你若为护我,失了手臂,你以为我会高兴吗?我当然是生气的了!”
至此,景冲和终于才明白她的意思,想一想,她说得很对,若是她为救自己而受伤,他也是会心痛不已的,他诚恳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可若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一样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