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刚刚的确想要说谎欺骗对方,即使这样做很卑鄙,但只要能知道关于羽毛的事情就好。梁知夏双手紧握成拳,无话可说。
女生一直抬头望着树,然后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
“你知道吗?自杀的人,就算死掉了,还是会在生前自杀的地方,一直重复着自杀的动作。就像是在惩罚那个人为什么要自杀,不珍惜自己,让那个人每天每天,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重复杀死自己。”
“……咦?”梁知夏不懂她为什么会说这个。
“我告诉了你,你就不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风突然变大了,树叶剧烈地摇晃起来。女生抬起手来,指着大树最粗的一根枝干,道:“你看不到,但是,有个人又吊死在这里了。这是这个人第一万零九百七十三次在这里杀死自己。”
“什……什么?!”梁知夏错愕地看着她。女生所指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当然也没有吊死的人。
“一直吊在这里晃啊晃的,看起来很碍眼啊。”女生转回头,双目圆睁,说道:“我不知道那根羽毛你拿去有什么用,不过那的确不是普通的羽毛;如果把羽毛给这个人,这个人虽然上不了天堂,却可以不用再一直杀死自己了。好了,我都跟你说了,那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梁知夏愣住。
“你要把羽毛给我呢?还是不给?”女生直盯着她的脸。“不给,我就要抢了。”她瞪眼说。
梁知夏下意识后退一步,正想着要离开时,就看见白恩露出现在不远处的走廊。
“你们在做什么?”他边说边快速朝这里走近。
斑瘦女生见状,对梁知夏说道:
“你的老师,真的很烦啊。”语毕,闪身到大树后面。
梁知夏才将视线从白恩露身上移转回来,就发现女生已不见人影。
“又给她逃了。”在大树旁张望的白恩露蹙眉,之后来到梁知夏面前,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下次看到那个女生,要赶快告诉我?她刚才做了什么?”
“……老师。”梁知夏只是望着那棵树,道:“上次你跟我说的,有人在这里往生了。那个人……是吊死在树上的吗?”
“嗄?”白恩露一愣,道:“听说是这样没错。”
心脏好像用力地跳了一下。梁知夏告诉自己,这和她无关,就算那个女生说的全都是真的,就算那根羽毛的确可以帮助一个死掉的人,也都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和我……无关的。”羽毛是她的,只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羽毛,就足够了。
“喂。”
听见白恩露唤她,她回过神来,见到他有点严肃地问道:
“你怎么了?那个女生有伤害你吗?”
“也……和老师无关。”因为老师不相信。
梁知夏低喃了一句,接着转身跑出侧门,还听到后面的白恩露“喂!你——”地喊着她。
一路奔回家,她心跳不稳地将钥匙插入锁孔。每天总是只有自己一人的家,今天一打开门,却看见父亲坐在客厅里。
一瞬间,她傻住了。明明知道这是事实,却还是忍不住以为自己在作梦。
“爸……”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微微发起抖来,下一刻,一个稚女敕的声音打断她的叫唤。
“姊姊好。”一个约莫九、十岁的小男孩就站在她面前,非常有礼貌地向她问好。
“啊……你是?”梁知夏低头看着陌生的小男孩,心里满是疑问。接着,一个女人,从她家的厨房走了出来。
“哎呀。”端着茶杯的女人见到她,先是羞红了脸,随即有些难为情地掩住嘴。
梁知夏只能望着自己的父亲。
案亲没有看她,就像妈妈过世后的每一次相处一样,所以之后,父亲连家也不回了。
女人将茶杯放在梁知夏父亲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走到梁知夏身旁,道:
“你一定是知夏吧?你好。不、不好意思,那个……我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女人对她说明着,眼睛却不时飘向梁知夏的父亲,含糊道:“那个……你爸爸他、他……他有点不舒服,是我送他回来的……啊,这是我儿子。”她双手放在小男孩肩上,微笑介绍。
“……你们好。”她回避对方示好的视线,垂下眸,却看见小男孩大大的眼睛望着她。“我……我回房换衣服。”她仓卒道,离开那个令她窒息的客厅。
将房门关上,她背抵着门,滑坐在地。门外传来女人和小朋友的声音,梁知夏抱膝将脸埋在手肘里。
结果那天,晚餐时间,女人借用厨房煮了一桌家常菜,在尴尬不自然的气氛下,四个人一起用晚餐。
席间,开朗的女人跟每个人讲话,而她这个女儿和父亲却完全没有交谈。
之后,女人和小男孩坐计程车离开了,父亲回到房里便没再出来。虽然父亲明明在家,却跟她平常一个人在家时没有不同。
棒天,父亲又开始加班不回来了。
星期五放学,虽然天空阴沉沉的,但同学们都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家享受两天的假期;梁知夏背着书包,朝自家方向前进,走着走着,步伐越来越慢,之后,她停下来了。
她就那样站在原地不动,还因挡路而被路过的同校学生侧目。良久,她开始往反方向走。
她不曾逃避过,一直都很努力去面对。
但是……但是……好累。
她真的好累。
一直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实在太难了,她好辛苦……已经是极限了。
这是第一次,她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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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师,你在看什么?”
这学期负责绿化校园的校工阿伯路过,看见白恩露站在侧门旁的那棵大树下专注观察着,开口问了一句。
“嗯,没什么……”白恩露若有所思地回应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着校工阿伯:“阿伯很久以前就在这当校工了,请问这棵树在这里多久了?”
“喔,跟学校的年龄一样,至少三十年有喽,比白老师你老了。”校工阿伯呵呵笑着。“不过学校创校之前,这棵树就在这里了,因为位置没有挡到建筑物,所以就留下来了。”
“是吗……”白恩露沉吟。
“怎么了吗?”阿伯关心询问道。
“不,没什么。谢谢。”白恩露客气回道。
校工阿伯因为还有工作,随即就离开了。白恩露仍旧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大树面积宽广的枝叶,叶片的影子映在他身上,从缝隙中泻下的阳光一闪一闪的。
他蹲,在地上拾起一片落叶看了看。
是同一种树,和那个高瘦女生身上掉落的树叶一样。
虽然校内的树不少,也应该还有同种的,但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一定是侧门这棵树,不会是别处的。之前也是想到要来求证,才会在树下看到梁知夏和那个女生。
不知道她们讲了什么,让人有点在意。
明明是和他无关的事,只要他当作不知道就好了,也就不用再担心了。白恩露站直身,抬头看着茂盛的叶丛。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明明是轻扬的风,却啪沙地落下许多树叶;白恩露伸手挡在额前,还等了几秒,叶片才全部落完。
他凝睇着那棵树半晌,跟着把掉在衣服上的树叶拍掉,然后离开。
周五上完课,他正要回家,在去车棚时经过走廊,听见几个学生嘻嘻哈哈地正在聊天。
“嗳,你真的那么做了啊?”
“真的啊!毕业学姊跟我说的。我说我们班有个钟楼怪人,叫做梁知夏的,学姊听到那个名字吓了一跳,说那是隔壁班的,听说她在街上跟她妈妈吵架,把她妈妈推去撞车子,所以才出车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