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料,果足尚未碰地,就给他一把抓住膀臂。
她一时不稳,又跌回原位。
“留下来。”他很快地启唇说道,没有放手。
她好惊奇,仅能讶异地瞅着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抗。
“你是怎么了……”她身上的衣服单薄,很容易便可以感觉到他掌心里的汗意,不觉垂首,袖上已经濡湿一块印子。
虽然流汗,可是他的手又是这么地寒冷……
蓦地想起一年前他昏睡下起的那场敝病,她慌忙接近他细看情况,紧张道:
“你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
“那你怎么……”这么不对劲?她明显焦虑起来。
他看着窗外的黑夜,沉缓说:
“今天是七月初一,门会打开。”地底的他们,全部都会出来。
如果能不被找到,就好。
“妳别走,留在这里。”他合上双眼,手抓着她没放。
她脸一红,没想要挣开,倒是很担心他若是真的生病,半夜没人知道那可不行。这下子,只能陪着他了……
靶觉他的脉搏贴着自己的手臂,她稍微安心。
移动视线,孙望欢睇向房门,喃喃道:
“明明就是关着的,哪里有开呢?”
第九章
最近,老是感觉心里不踏实,是因为天气又变热了吗?
“妳什么时候和哥哥成亲了?”
孙望欢坐在厅里,闻声收回放在修长背影上的视线,睁大眼睛瞅住捱着自己的少年。
少年已不是僮仆装扮,一身青衫,样式乍看简单不特别,实际衣料却相当不错。那少年,也就是宗政晓,被她这样一瞪,突然间想到什么受创往事,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我……我是刚刚买糖葫芦的时候听附近大婶说的嘛,她们还尊称妳为师傅呢,说妳的夫婿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察觉她的手伸过来,他忙道:“哇!好嘛好嘛,我不问了,妳不要捏我啦。”双手捧着脸呼叫。
孙望欢往屋子里偷瞥一眼,宗政明跟当铺伙计正交谈着。她很快地转回头,压低声对宗政晓道:
“你别多嘴,尤其……尤其是别对他胡说!”羞恼地咬牙,顾不得大欺小的难看,她再威胁:“否则,我也要把你的事情说出来。”
“我的事?”宗政晓一愣,模着下巴装老成。“身世的事,大家都明白啦。”明白他是没良心的宗政老头多年前在外的私生子。
和宗政明不同,他是宗政家真正的血亲。当初一开始知道自己身世,他气得独自上京想找这不负责任的爹亲算帐,本来打听好宗政家没有后人,谁知道居然多出一个叫作宗政明的家伙。他心想人家明明就有儿子了,哪还会理睬自己?不料之后却得知原来那个儿子只是个收养的义子。
虽然混帐宗政老头是死是活不干他事,但是、但是……宗政家财大业大,有不少坏人觊觎吧!
所以他才进宗政家当僮仆,跟在宗政明身边,偷看他会不会做坏事。
“哎呀,我连『觊觎』两个字都会用了呢……”宗政晓自言自语着。
纸包不住火,自从身世被揭穿,他好象就理所当然地该要学习礼仪、念书写字,烦都烦死人了。若非宗政老头也将他娘亲接回京城过好日子,他才不要留下。
孙望欢睇着他烦恼的小脸蛋,开口说道:
“你……肚子还会疼吗?”
“啥?”宗政晓抬起头来,一时不懂她的意思。待看到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己,他一呆,随即立刻醒悟,惊得举手指着她:“妳--啊--啊、啊!”
她冷静道:“你不用这么惊慌,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就不会说出你的秘密。”虽然她不晓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啊……喔。”他支支吾吾垂下头,没了刚才调皮的气势。
想了想,她又小声对他道:
“我可以帮你问问大娘们,看看怎样才能减轻疼痛。”
“我问我娘就好了啦。”他满面通红,不想再讲这些,赶忙转开话题,斜视怀疑道:“妳还真关心我。”
她一笑。“因为,你喊宗政『哥哥』啊。”
本来,她知道宗政晓跟着宗政明是因为便于监视的时候,感觉有点生气,居然这样不信任宗政明的为人。不过,当她听到宗政晓喊出“哥哥”二字以后,她就原谅他了。
他是宗政老爷的亲生孩子,却也认没有血缘的宗政明为兄长。
全天下姓宗政的都归到一家去,缘份真的好奇妙呢。她的心里,着实很替宗政明开心。
望见她的笑,宗政晓好象别扭起来,他撇开脸,哼哼回道:
“他原本……就是哥哥嘛!我可不要这么大的弟弟。”
“其实,你会想念他吧。”她瞇起眼睛,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自从离开杭州,他们也回京在宗政家里住上几个月,之后,因为宗政晓已认祖归宗,宗政明才和她离开,来到这个近郊小镇。
那几个月,他教导宗政晓如何掌管当铺,府里有其它师傅,所以他也只是将责任转渡给宗政晓而已。宗政晓从头到尾都很不配合,现在想想,大概是在撒娇不想让他走吧。
就像现在,每逢初一十五,宗政晓就会拿著书画的典当物或者帐册前来,要宗政明看看是真是假,或者赖着要他帮忙处理。
“谁想念……谁啊?”宗政晓狼狈地辩驳道:“我是有正事才来的,好不好?”
“那么,请当铺伙计跑一趟就好,你又何必自个儿跟着呢?”她好整以暇地戳破他。
“呃……”宗政晓一时无言以对,抓抓头发,赌气道:“啊……都怪你们,谁教你们要住那么远啦!”最讨厌的是,哥哥都不回家看他。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承认自己的身世了。害得他……好象变成赶走哥哥的罪人!他根本没想过要那捞什子家产家业,宗政老头也没意见啊,不料变成他要念书学习,反而是麻烦。
“他没有把我当弟弟,对吧?”他鼓起腮帮子,有些失望地说道。
否则,就不会离开得这么干脆。
他当对方为兄长,对方有没有他这个弟弟却无所谓。
决定跟着他当僮仆就是错误的开始,天天面对他僵冷的脸,天天在肚里嫌弃他像僵尸,结果还是日久生情,可是对方却没有同自己一样,怎么不教人泄气。
孙望欢看着他扭捏的模样,随即趁他没注意,探手揉着他头顶。
“我懂了,你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很想要个哥哥吧。”
“哇、哇!”这么突然!他左躲右闪,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喊道:“还说我,那、那妳呢?妳有没有兄弟姊妹?”
闻言,她手一顿,他抓住机会,飞快地逃开。转身正想做鬼脸,却瞧见她表情有些奇怪。
“啊……我……我没有兄弟姊妹。而且,我有点害怕『家人』这个名称呢。”她笑了笑,轻声说道。
“咦?”宗政晓一头雾水,旁边刚好有人走过来,他不觉月兑口唤道:“啊!扮……”硬生生截断那称呼,没有完整喊出。
因为,每次他一喊哥哥,宗政明的眼神总是相当奇异,就好象在表示,他压根儿不是自己的兄长一般。宗政晓皱眉,跟着低下脸。
“你们在做什么?”宗政明将视线从他的头顶转开,睇向孙望欢。
孙望欢也是赶紧垂首,看也不看他。
谁教昨儿夜里,他要那么做。说要跟她一同睡,就这样躺在她床上,又不让她走,结果她……不小心睡着,一早起来,发现他睁着一双眼,而自己就偎在他怀里,她差点没惨叫。
全都是他不好。都是……因为他身上凉凉的,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