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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不做鬼 第20页

作者:镜水

“哪……”

正待离去,孙望欢突然出声,范师傅虽然惊讶,却也停住脚步。

“有什么事吗?”他态度和善。

“你是……范师傅吧?请问你……他……”她始终垂着眼,凝视床上不曾睁开双目的男子。“他得的病,是会让别人也得到……而且难以康复……是像痲疯病那样的……病吗?”

她的嗓音相当轻细,尤其是最后两句,不专注点大概根本听不到。

范师傅沉吟良久,叹出一口长气,说道:

“对不住,在下并不知道。”

她似乎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孙姑娘……”他的性格温良,想安慰对方。不料唤她却没反应,他再开口:“孙姑娘。”

“嗯……咦?”这次,她迟了半晌,才宛如醒来似的抬起脸。

看见她那副恍惚的模样,他也一时忘记自己能说些什么。只温声道:

“也许妳该歇息一会儿。”

“啊……谢谢好意。”她笑了笑。“不过,在这里就好。”

“那好吧。”范师傅体贴地没多说。

他走出去,带上门。步上长廊,一种莫名意念让他昂首望着房顶。

昏暗夜色之下,一瞬间,好象感觉有人站在那里。

“现在该怎么办?”

大白天的,宗政晓蹲在庭园里,自言自语着。

他家公子的病也不知会不会好,这下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原本他是有目的才跟着公子的,现在变成这样,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该怎么办?

想到宗政明有可能会病死,他就觉得好生气。

“奇怪,他对我又不好,我干啥这么担心他?”相处大半年,害他好象不小心地生出一点点感情,他不要这样啊!“可恶可恶!他不怎么管我,也不叫我做粗重的活儿,从来没骂过我或打过我,让我吃得很饱很饱,我身上还有好多用不完的铜钱……我为什么要惦着他?他不就是……不就是、让我觉得有点像哥哥,可是他没表情像尸体,根本一点都不好啊!”

抱住自己头,他扁着嘴抱怨。随即泄气地站直身,不晓得能做什么,但不到处去晃晃却又无法克制胡思乱想。

行经孙望欢的房,想到这几日好象都没看到她人,这府里,除了公子,也只有她算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人,他迟疑了下,上前敲门。

“孙姑娘?孙姑娘?”

没人应声。他又再喊,还是一样o/心里觉得怀疑,她该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这里吧?

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想法让他觉得颇为气愤难平,虽然自己也很怕公子的病,但还是留下了啊,他以为公子和孙姑娘感情不错呢。

绕到后面窗台想要确定,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缝,没料有人就坐在窗边,他吓一大跳,败露叫出声音。

“啊……孙、孙姑娘!”

以为她看到自己了,没想到她却是在他喊人之后才抬起脸来。

“……咦?是你啊。”孙望欢说道,随即又低下头。

听到她这么开口,宗政晓顿时觉得自己笨到无可救药。

算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好奇她专注地做着什么,他索性将窗缝开得大一点,踮起脚尖瞧着。

这一看,他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地上推满了纸,每张都写得密密麻麻的,桌旁放着一只木桶,里头全是黑水。她该不会……从前夜回房后就没出去过?

见此情景,想到她两天两夜都在房里做些什么,他霎时错愕地忘记言语。

孙望欢伏首案头,没有理会他,只是提笔振书。

“妳到底是……”他识字不多,当然看不懂她在写的是啥,只是、只是……桌上的蜡炬已经烧干,他瞪着她墨污的指尖。

她……难道她以为这样拼命地写着这些玩意儿,就可以帮助公子康复清醒吗?

忽然发现她额上有块瘀血,他不禁月兑口道:

“妳的头怎么了?”

她好象根本没听到。

又是没有响应,宗政晓歪着脖子看她一会儿,遂低声道:

“公子他……一定会好的。”语毕,他掩上窗板,走开了。

孙望欢彷若未闻,也没注意有谁来去。

她抄写着祈福祝祷保佑的经文,一再地磨墨、蘸墨,写完了,就换另外一张新的。就像她爹病的那时候,她只能这么做。

连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象体力不支地趴倒在桌上,等她悠悠地转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一片橘红。

衣服上墨痕累累,她没管,笔尖干了,写不出字,她瞪着半晌才搁下。

想要站起来,双腿却麻软无力,及时撑着桌角才没又坐倒。

她一身冷汗,身体细微地颤着。她作了梦,梦里,又有人死了。

扶住墙,她缓慢步出房间,不知忘记穿鞋还是怎地,赤着双脚,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最后,终于站定在宗政明的房外。

因为范师傅交代过,所以没人会接近这里,她也明白自己不应该,但是……

推开门板,她走进去,然后关上门。

房间里并无烛光,只有窗外斜照的残余余晖,寂寞又荒芜,她讨厌这种不好的感觉。缓缓走近床铺,她望住纱帐里的人。

男人的脸色苍白不似活人,双目闭合,静静地平躺在那里。看起来就像已经死去了一样。和她的梦境那么相像。

她急忙撩开床帐,伸手探他鼻息。

发抖的指间触模到微弱呼吸,她这才稍微平静下来。注视着床上的宗政明良久,她缓慢抚上他冷冰冰的脸皮。

“宗政……宗政……宗政……”出神似的重复唤着自己心里唯一在乎的名字,她弯贴近他,低声道:“你……不要睡了,起来,好不好?”

他并末真的就这样睁开眼睛。于是,她凑唇轻缓地吻上他冰霜的唇瓣,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茫然地道:

“你不是要我教你吗?这就是喜欢,你懂不懂,知不知道?你不醒来,我要怎么教?我怎么教……”

看不到那双黑白分明的深眸,他也不再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她心口涌起一阵难忍悲伤。

视线朦胧起来,她就瞠着一双泛湿的眼,张手环抱住他。

“我都做到这样了,你还不醒?我真的要生气了!”她紧咬住唇瓣,几乎出血。微怒道:“你要跟着我一辈子的啊,一辈子,你自己说的……你……你……”喉咙彷佛哑了,她无法再说下去。

为什么她总得经历这些?为什么?

一次又一次,难道她真的不吉祥,会害死至亲的人吗?

彬坐床缘,她伏在宗政明冷冷的身躯上,双手紧抓住他的衣,无声流出不甘心的泪水。

倘若自己从来没有遇见他,这样她就不认识他,他也不会被她害了吧?

如果神佛真有慈悲,为什么听不到她的祈求?

“我不哭,我不哭……我、我--只有你了啊,我只有你……”从袖中拿出自己的玉镯,放入他的怀中,凝望着他。她强忍住呜咽,嗓音不稳地说:“宗政,我把镯子给你,因为它对我很重要,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请你醒来,醒来!好不好?”

泪眼中,似乎见到他的手微微动了下,她心一跳,立刻唤出口:

“宗政?”

忽地,碰地一大声,背后有人粗鲁地撞开房门!

她吃了一惊,赶紧抬眼转首望去,只见一个气质阴柔的青年踉跄走进来。

“那个……姓范的呢?”韩念惜拼命地喘息着,话都说不好,满脸汗水,虚弱地必须扶着身旁的木柜才能站住。他断断续续地道:“不、不来照顾我,又、跑到尸脸人这了吗?”居然敢要他在房里休息别乱走,他不过是风寒,和尸脸人才不一样,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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