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哭皱成一团,这么近距离被他看着,她想自己一定又糟又丑。
这样的哭泣和失态,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就连国中大队接力跌倒时,也不曾这么丢脸。
但是,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低喘一口气,想要拥住他的背却犹豫,他在她唇边微笑,拉过她的手,让彼此更靠近。他的气息好烫好烫,她被烧得神魂颠倒,闭上眼,任他将舌尖探入她口中,缓慢交吮。
“妳有没有话……要告诉我?”他含着她红润的唇片哑声低吟。
她泣笑一声,用指尖颤抖地描绘着他平凡却柔和的轮廓。
“如果……你陪我到八十岁,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她含泪要求给与。
“……好。”他微笑,一口允诺。
这表示……他答应让她拥有,至少到八十岁啊……
额抵额,他和她相视而笑。他抹去她所有泪水,辗转亲吻。两人的动作都显得十分生涩,像是有点试探,又像是在学习适应这对他们而言的新身分。
他的吻,很温柔。温柔的让她心痛。
就如同他的人一样。
“我的天!只不过两情相悦了妳就请假两天不上班,等你们真正进了洞房还得了?”可能要请示上级,连休两个月得以调养生息。
“沅沅!”徐又伶嗔一声,满脸通红。要不是她死命追问她放假两天上哪儿鬼混,她才不要告诉她的。
“好了好了。”习惯性地模模肚皮,才想到孩子已经被她生出来放在婴儿车里面推了三个月。“很好很好,总之妳已经得偿所愿啦,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忘记请我喝喜酒就好啦。”高沅沅笑道。
喝……喝喜酒?
“我们……我们才刚开始交往而已,哪有那么快。”
“嗄?”高沅沅吃惊,“不会吧,那你们先前十五年算什么?那林熙然追妳追了两年──”虽然大家都看不出来他在追。“算什么?妳光是要承认自己爱上他就花了这么久,光是要说服自己对他开口又花了这么久,现在证明是两情相悦了,还要花那么久啊?”加上林熙然对感情那种慢吞吞又可怕的耐性,大概要三十年以后才能结婚吧?她不要拄着拐杖去吃酒啊!
“不是的。”自己钻牛角尖又缓慢的感情路被友人道破,让她有些赧颜。“就算要结婚,事前也得要先存钱才行。”这是最基本的规画。
“妳别告诉我妳没钱。”年薪百万的人想骗谁?
“我……是怕熙然没钱。”徐又伶看着眼前一杯一百二十元的拿铁冰咖啡,想到去他店里泡茶,一个人就算坐上整天,通常花个一百元还有找。“他虽然开店是老板,但我从来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在赚钱,熙然的物欲和金钱欲都很淡,没有什么需要他是不会特别去注意的。”
从以前就是这样,为了学费或者旅费,他才那样去打工,赚的钱同时也花掉;现在茶坊做生意大概也是如此,只要生活费足够,她想他的存折应该没有多少个零。
“那妳出钱就好了。”高沅沅的思考一向就是这么简单解决。
“不行的,”她为难地交握双手,“沉沅,我觉得……男人对于这种事情应该会很在意……”就算他不信奉沙猪主义,但是被人说成只会吃软饭,想必内心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吧?
“天哪,又伶,妳学历比他高,赚的钱比他多,各方面条件看来都高他一等,这种事,妳不会是现在才发现到吧?”真是够了。
“我不是没发现,只是……朋友的立场和情人的立场,观点不同。”做朋友的时候,根本不用想那么多。
她虽然不认为自己思想古板,非得要丈夫养家不可,但跨过了那条界线她才知道,有些本来不需要注意的事情,现在没办法用天真的角度去看待。
“既然如此,妳就直接点,跟他讨论好了。”还是很没建设的发言。
“我在找机会。”她笑,知道沅沅是个称职的听众,但绝不会是个好军师。
当朋友,有优点,也有缺点;当情人也是。
成为情人,妳可以独占对方,但却要多一份为对方着想的心思。而常常,那份心思又会困扰着自己,或许也能称作甜蜜的负荷吧?
短暂的午休时间结束,高沅沅回她的会计部努力,她则回到品保部门,继续打拼。
下班时候,她照例骑着机车去茶坊。一路上,她只记得等会儿跟他见面要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忆起那天他温柔的亲吻,她希望自己不要表现出太过失常的态度。
她可以念书名列前茅,她能够冷静处理工作危机,但是啊但是,她就是不太会谈恋爱啊……
才到门口,看见在外面的铁门是拉下的,她疑惑今天怎么没营业,望见里面有灯光,她将车子停好,上前敲门。
“熙然?”才唤着,里面就透出声音。
“又伶吗?”是林熙然。“抱歉,麻烦妳从后门进来。”
“好。”徐又伶走向后巷,看见厨房的后门半掩。伸手推开,就见他刚好将餐点放入盘中。“你今天──你的手?”看到他左手小臂上缠着绷带,她关心询问。
“没什么。”他笑,端着两个盘子带她走出厨房到没人的店面。
“我的天──”一看到里面的惨状,她忍不住惊呼。
只见桌椅倒的倒、翻的翻,杯盘碗壶破损,满地狼藉碎屑,虽没有大战经历那么样地夸张,但也好似五级地震过后。
难怪他要拉下门了!
“熙然,你──”被抢劫还是怎么了吗?
“没事。”他拉她到指定座位坐下。也只有这里完好如昔,看来是他为了等她特别整理过了。“我饿了,我们先吃饭,来。”递给她筷子和汤匙。
不舍得让他饿着,她直等到他吃了半盘饭才启嘴发问:
“今天店里被抢了吗?”
“不是。”想到什么,他站起身,倒了两杯冰水回来。
“有人来捣乱?”不太可能,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仇人,找错的机率还大些。
“嗯……是有人来找玦,不过激动了点。”虽然说可能是亲友太过想念,但也不必这么粗鲁地把人绑架走,还在店里头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他侧首笑道。
“找玦?”啊,是那个女圭女圭脸的工读生。“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动手伤害无辜的人啊!”她瞪着他手上的白色绷带。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吗?
“这个?”他顺着她的目光解释:“不是他们动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在他们追跑的过程中,被飞起的碎片波及。
“但始作俑者还是那些人!”她恼怒,搭上他的手,动作却很轻。“会痛吗?”她垂眼。
“不会,只是小伤而已。”他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轻慢道:“我也没有吃亏,他们答应全数负责重新装潢的费用。”看来玦的家世还不错,那些像是特务的黑西装男人才会如此大方。
她凝睇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你……你在生气?”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一般人都会发火的,尤其熙然又对这间亲手打造的茶店很有感情……虽然她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但好象就是有那种感觉。
“没有。”他勾起一抹柔柔的笑,纯洁又干净。“虽然只坏了一些地方,但我想趁这个机会彻底大翻修,大概要关店休业一个月。”顺便联络朋友来参与,共襄盛举,反正是别人付钱。
“咦?”那就表示,他这个月没收入了?“那你……”她知道他的公寓是用租的。像是房租、水电这些的,他应付得来吗?
“我什么?”他柔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