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大人比较重要嘛!总而言之妳就快些上来啦!”催促著。
“喔。”握握辫子,她爬上马车,望著身旁一篮篮食材,糟糕地又想到:“厨子还没上车呢。”怎么就走了?
小二驾著马,喊道:“厨子已经先过府准备了!”加快速度。
“这样。”张小师只好屈膝坐下,靠在其中的一只木桶旁。
又一个月过去了。她从城东找到城西,沃英的下落还是没有半点进展,不过她倒是逐渐模熟了自个儿的工作。
总之就是洗碗擦地端盘子,什么杂事儿都有她的份,虽然辛苦,但这样用真实汗水换来酬劳让她做得非常愉快,不再总是愧对内疚。本来她还以为,这家客栈一定偷偷地在贩卖人口,不然怎会随随便便在路上拉人,又老说他们好缺好缺?
事实证明,至少他们待她算是不错的。
一路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到了目的地。马车停在后面小门,跟守卫打过招呼后,管事来带路,她帮著小二将货物卸下搬进。
两手抱著上好的香菇,一踏入府中,她顿时被那粉女敕娇色的后园给吸住了视线。天属晚冬,整园只剩梅花安静簇放著,那淡淡的馨香和绵软的颜色涵盖一大半后庭园,感觉无比柔和,虽不比万紫千红艳奇抢眼,却更另有一番动人美丽。
“哇……”她忍不住张大嘴,结果吃到几朵飘落的芳香花瓣,“噗呸……咳!咳咳!”不太美味。
“走错了!走错了!”小二回头不见她,赶忙叫魂:“妳是要去哪里啊?”那边没有人,方向不对啦。
“啊?来了!”张小师恍然醒神,很快地跟上,眼睛四处瞅著。
这么大的院子,种了这么多树啊花啊,房子也好大好漂亮啊……屋檐的边边都翘翘的,上面有绚烂的彩纹,看不懂的图案虽夺目却不至奢华,这就是人家所说的画栋飞云吧……
“唉呀,”小二看到了什么,放慢速度,悄悄低声对著张小师道:“瞧,那就是咱们今日要伺候的官大人。”扬扬下巴指著。
“是喔……”官大人,应该是个很老的老头子吧……张小师望过去。
横跨水阁的不远处,一名身著蓝衫的男子倚著木栏,背对她而坐,长长的墨发顺风而扬,同色的束发锦带垂落於肩旁,随著细微的动作左右晃荡;有仆接近,向他说了什么,男子随即合上手边书本,站起身交代著,举手投足间略显不经心,但那淡淡的散漫却更凸显他的雍容自若。
仿佛察觉了她的目光,男子微微偏首。
仅是一瞬间,张小师如被下了定身咒般,霎时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熟悉!
那男人从容不迫的举止,那男人高傲任性的眉目,那男人温雅又狡狯的神态,虽然不再如此透明憔悴,但是轮廓和眼神却是那么地相像!
是他?是……他吗?
捏紧了怀中的香菇!她的手隐隐颤抖著。
只听小二在她耳旁说明著:“看,那就是现今朝廷命臣,左都御史大人,官拜正二品,是很有幸才能见到的高官贵人哪。”
她瞪著那男人,目不转睛,整个意识只徒留自己震撼的心跳声。
噗通!
第七章
大明创设都察院,为主管监察的中央官署。
其职责是专弹劾百司,辨明冤枉,监督不法不公之情事,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举凡大臣奸邪,小人乱政,百官贪猥,败坏风纪,学术不正,结党作威,皆在纠劾之列。
御史职权独立,做为皇帝代表,直接向皇帝负责,代天子出巡,并得以在朝廷预议大政,势力凌驾於地方机构之上,独揽司法大权。
“两司见御史,屏息屈躬,御史出入,守令门跪”。即便职位高於御史,但官员仍是畏其三分,其势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说,你就是皇帝老子的眼睛,看到哪儿有坏事,你就跑去告状,要是有什么唉哟不得了的事给抓住了,就得乖乖听话,被你威胁,就算根本没事,你也可以看谁不高兴,然后写个摺子去说嘴,所以大家恨你恨得牙痒痒的,又怕你怕得要死。”异常美丽的男孩翘著腿,弹指抛了颗杏核儿,昂首用嘴接住。
总而言之,御史这个东西本来的功用是监视坏蛋不准作奸,但一般人因为明哲保身的关系,所以大多官官相护,敷衍过去;久了以后,其中开始产生弊病,收钱勾结袒护他人的御史越来越多,而真正在做事的御史则只剩个屁!
嘿,简单嘛!他还是有爹的血统,聪明绝顶。
“臭小子,把你的脚放下来。”沃英眯著眸子,问道:“还有,你手上吃的是哪来的?”他这儿最近可真热闹,走了岳华和樊九呜,又来个小混帐。
一进书房就见他大刺剌地跷脚吃杏核儿,把他这儿当什么?到底是谁准他在人家家里坐没坐样的了?
他就是讨厌死小孩。这臭小子长相和他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个性却跟他粗鲁的娘如出一辙。说什么要让他汲取江湖经验,趁早独立!他们办的是要紧事,还以为在玩啊?
若非臭小子的确如他爹所言,武艺不错又能掩人耳目,他早受不了拆夥不干。
“去厨房拿的。”男孩将最后几颗全数塞进自已嘴里,吃相“豪迈”到完全破坏了他那张白俊秀丽的面孔。“我肚子很饿嘛,厨房里有个长得像盘子的大姐姐,我跟她讨的。”刚好经过闻到有香味,他就去要啦。
大姐姐人很好,不过他还是想说,不要再夸他长得漂亮,还有,他是弟弟,不是妹妹。
“你倒是越来越来去自如。”沃英隐没笑容,突然不高兴起来。
“你来福州的时候也很神出鬼没啊。”彼此彼此!男孩笑著,当成赞美,根本不会察言观色,“若你的门户连我的轻功都防不了,那真的很糟糕喔。”相信想宰他的人定是多到一箩筐不止。
不过,之前来明明还很戒备森严的,真是太退步了。
“多谢提醒。”皮笑肉不笑,态度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我要你办的事,如何了?”不跟他小表闲聊,直接切入正题。
“在这里。”从后腰处抽出信笺,男孩手腕一甩,那薄纸便灵巧地飞射过去。
沃英接下,打开后游览一遍,唇边缓缓勾起冷笑。
“咦?你那只麻雀呢?”之前玩得凶了,怎么现在都没瞧见?
“收起来了。”沃英将纸笺靠近烛火,使之烧成灰烬。
收起来?“为什么?”生蛋啊?
“少管。”无情回应。
“你好奇怪……”男孩小声嘀咕。明明到处乱收钱,堆金山银矿都没问题了,却养了只平凡无奇随便可抓著的麻雀,现在又没事儿把鸟不知弄到哪儿去。
爹说得没错,朝廷是个又黑又臭的大染缸,所以在里面打滚的人脑袋都有问题。
“你可以先回福州交差了。”不理会他,沃英冷淡下达逐客令。微垂著眼眸,他的态度转为深沉的内敛,低声警告:“你继续赖在这里,就别怪我给你更多事情做。”
男孩一愣,忽地觉得冷了起来。本来想好好商量,教他别把他随便使唤,不过想起爹告诉过他,这位英爷的性子不太好,说变就变,当他不耐烦时,最好别再挑战他那等於没有的耐性。
没关系,还是先去填饱肚皮。他舌忝舌忝唇,正要走出去时,又听沃英道:“不准再跑去要吃的。”
唉,被看穿了。男孩在心里哀叹,直接从窗外翻了出去。
咳,小器鬼!
***
是他?是他吗?
究竟是不是他?他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