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略带亲昵的动作却引起她的不满。
“干什么?”又来了,这人。“你别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这样很奇怪。
他微笑不语。突然间一个颠簸,他身子不稳,便倾向她。
祖言真反应极快,下意识地揽住他。有温热的呼吸喷息在她颈间,蜜色的肌肤起了一片酥痒,她心头猛跳,用力推住他肩膀,隔开距离。
“你……你小心点。”
“抱歉。”他扶柱欲坐回原来位子,却又忽地震了下。
一阵手忙脚乱,祖言真只想著别让他撞到,就抱住了他的腰。一时间,狭窄空间加上暧昧的姿势,让两人都停了住。
前头的马车夫听闻声响,忙探头进来。
“对不住,刚好有块石……啊?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赶紧将脸给转回去。天哪,最近的男女真是大胆!
“什么啊?”祖言真回过神,尴尬地放手,立刻迁怒。“你乱嚷什么!教你快点了!”可恶,他身上乾净的味道真好闻,身子也好柔软。
邢观月腰上的玉佩掉在车板上,他拾起,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眼。
“别为难人家。”他笑著,将玉系回去。
“我——”正要说些什么,她看见他拿著那玉,那般小心翼翼。低声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不对?”小摊子上买的玩意儿,亏得他这样重视。
邢观月侧著首,抚模著系绳上的流苏。
“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他轻轻地露出温吞的笑。
她先是愣住,面上跟著发热。低声啐道:
“你真厚脸皮。”能把羞人的话说得这么自然,她又没……没说过喜欢他。
咿!这么恶心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嫌弃地别过头,她顺著车窗外的清风拢了拢一头红发,吹去颊边的热烫。
就快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阿爹了,以后他和她会怎样她不愿去想,只要现下把困难解决了,总是有办法的。烦恼就要慢慢散去,她难得地有著笑意。
他凝视著她愉悦的神色,良久,才朝她伸手道:
“你把随身的鞭子给我吧。等会儿要是给人搜到了,就难解释了。”
“快到了么?”她完全没有怀疑,十分信任地将鞭子取下递给他。在交给他时,还诚恳地道:“我真谢谢你,真的。”
邢观月瞅著她,眸色转深。
把那黑鞭搁下,他缓慢地抬手,将她微乱的发丝勾进耳后。轻声道:
“慢点谢吧,不然可收不回去了。”
“……咦?”
她没有再斥责他亲密的举措,只怔怔然地望进他藏有深意的眼底,不明白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笑,黑眸转为真实,道:
“如果……如果我惹你生气,你会驾著马来找我报仇么?”
“啥?”她听不懂,他究竟在讲些什么?
外头有些嘈杂,马车停了下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门帘给人粗鲁地扯了开。
数十名官兵排开在面前,绵密的阵仗,将他们的马车包得滴水不漏。
其中一名带头的男子上前,嘿嘿笑道:
“多谢了,邢大人。这次能抓到山贼,多亏了您的鼎力帮助。”
祖言真闻言,用力地瞪著那男子,仿佛他是什么妖魔鬼怪。
没有多余犹豫,那男子喝道:
“还不拿下!”
“是!”身后的手下即刻行动。
她想回击,手探往腰处,却是空空如也。
汗水滑落她的面容。
好似所有的动作都变慢了,她望向邢观月,看见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跟她的
脑子一样空白。
他不言语、不反驳,也不试图阻止。
她没有反抗力地被带出,门帘放下,阻断了她的视线,他的沉默,还有两人才靠近的距离。
“喀嚓”。清脆的声响打碎脆弱的心跳,她被铐上囚犯的手链,长长的链子垂著地上拖行,自始至终,她都如木偶般失神。
是骗人?
……是骗人?
一定是……骗人的。
“走!”
一声令下,她被带往远离他的地方。
第九章
“喂,我问你,你的名字是不是就是天上那个月?”
她进京找他的第二天,指著天空这样问著。
“你说呢?”他坐在亭里,轻轻地微笑。
“我不识字才问你的!”这家伙,又不是不晓得。“不过,如果你是十五圆月的话,那我就会写。”简单的字她会。
“是么?”他望著她不自觉天真的脸庞,用著温雅的嗓音缓道:“我名为观月,观,乃看之意。观月的意思,就是看明月。你以后,只要在夜晚抬头望望天,就可以瞧见我了。”他似真似假,带些调笑。
“啊?”她回过头,对著他俊美又朦胧的丽颜,居然忘了本来该说什么。
那是第一次,她觉得一个人居然可以这么符合自己的名字。
细细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刻划出一条一条的深深黑影。
祖言真坐在阴暗的角落,低垂著头,就像是尊石像般,动也不动。
有人的交谈声传来,不是很清晰。跟著,脚步声接近,一个官兵模样的人手里端著木盘,走到她的牢房前,拉著锁门铁链敲向栏杆。
“吃饭!”
她没有立即反应,官兵不悦,更用力地敲打著,刺耳的噪音回绕在空荡的监牢里,令人头皮发麻。
祖言真抬起脸,只是木然。慢慢地爬向门边的木盘,她拿起碗,也不管上面放了筷子,直接抓起里面的饭菜就吃。
那官兵嫌恶地道:
“你这红毛鬼,该不会是喝人血的吧?”跟野兽一样。
她猛然狠狠地瞪著他,淡色的眸子闪著怪异的忿怒,那官兵吓了跳,想起传言外族人的眼睛多有诅咒,霎时噤声。
祖言真收回目光,并没有加以吵闹,饭菜弄得双手油腻,她依旧是大口地吃著。
辟兵啧了一声,正要走开,却看见前方有来人,立刻跪下行礼道:
“大人。”
来者是一名六七十岁左右的男子。只见他挥了挥手,那官兵就退了下去。
随行护卫搬了把椅子放好,严嵩拉起袍摆坐下,睥睨著用手吃食的祖言真。
“你倒有趣,一般人受了刺激,会不吃不喝好一阵子,可你这女山贼却恰恰相反,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他道,眼底带著轻视。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饭馆?
她置若罔闻,毫不理会,专心地吃。
“大人在跟你说话,听到没有!”一旁护卫用刀鞘扫掉她捧著的食物,怒斥道。
她停是停了,却还是不发一语。仅用手撑著地,维持同样姿势。
严嵩笑道:
“你很恨吧?居然被背叛了,他在外头锦衣玉食,你就被关在这儿暗无天日,怎么?是不是很想一刀杀了他啊?”
她似乎颤了下,严嵩见她有所回应,更是不怀好意。
“真是可惜,要怪就怪你识人不清,错信小人。”搧风点火著。
她抵在地上的拳头紧握著,仿佛要捏碎什么。
严嵩在心里冷笑。
“你是没法活著出去了,就在这儿待一辈子吧。”他起身,临走前不忘补充:“你们赤焰寨还真是恶名昭彰哪,光是逮住你这个少主,就给他带来不少功禄,我就代他,多谢你了。”
极尽讽刺地说完,他笑了几声。在经过看管官兵身旁时,命一旁护卫递了锭黄金给他,并低声嘱咐:
“十天后,找个机会假装放走她。”
辟兵一呆,不明就里。这么大费周章抓来,又要放?
严嵩只用著极低的音量道:“照做。”
“是。”只得领命。
在步出牢门之前,他回首望了一眼。面上表情煞是狠毒得意。
再也没比“背叛”更让人愤恨的了,虽然好像有人从中予以阻扰,使得他无法再加诬陷将邢观月问斩,不过,一旦他被逐出京师,届时,不论他逃到哪里,都将被人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