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对云泽表现得毫不在意的原因,他的心压根儿不在亲事上。
当所有的人谩骂公主逃婚时,他不生气;当所有的人打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时,他严词警告,只因为公主是惟一与他产生共识的人。
很凑巧,他们都不要彼此!
只要一想到他的笑容因何而起,云泽的心便沉进深水里。
“既然无意嫁娶,却成了亲,那正好。”没有粘答答的关系,他便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以知己相称,我承诺保护你一生一世。在我的翼护之下,你可以安心,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纤躯摇摇欲坠,连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腿软。
真正想要的生活?这曾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如今却为了它而轻染愁郁。
“好…好啊,就当知己。”她勉强应着,失落感浓重得将她淹没。
君设阳凝视着她,发现她不对劲的神色,心中一怔,愉悦立即敛住。
一种捉不准却明显存在的奇异感觉攫住了他,像失落,又似离愁。
刹那间,气氛变调了——
“就当知己。”云泽无意识地喃喃,一遍又一遍。
傻瓜,她“曾”期待些什么吗?又,事到如今,她‘还能’期待什么?
他根本不想娶她,他们是半斤八两!原来被人推拒在心门之外的感受如此扎心,她总算明白了。
云泽变得空洞的眼眸里,承载一片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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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在将军府里,云泽便多了一个“知己”。
这样的关系,虽然心里有所缺憾,但比起先前的惶惑;总是让人心安;不再顶着夫君与娘子、公主与驸马的大帽子,相处起来自然轻松得多。
他们的交谈变多了,见面的机会也一直在递增,甚至每天晚上,她不再一个人独嚼寂寞的晚餐,他总是温柔相伴。
然而,她也有着莫名的悲伤,像错过了什么;每次望着君设阳气宇轩昂的模样,心中总是若有所失。
反而是君设阳一如往常,知道她喜欢舞文弄墨,便将书楼交给她打理。
“喂!”正当云泽在栖凤阁里兀自发呆时,采凡一身戎装地出现了。
她有着云泽永远也学下来的爽朗,活力十足;她决心把君设阳当榜样,想学他调度军容的气势,于是腰间佩着少年用的短剑,墨浓的长发作男子发式,也扮成英气十足的模样。
“采凡。”云泽扬起头来,温婉地打声招呼。眼前的少女,是这个家里少数愿意同她说话的
女眷。
她那张适合说说笑笑的美唇儿,见着她却总是噘着。如果她愿意微笑,一定娇悄可人,只可惜总不见她愉快,也许是见着她的关系吧。
“有什么事吗?”她主动地小声招呼着。
“我不喜欢你。”采凡噘着小嘴儿,嘟嘟哝哝,很是孩子气。
“喔。”这好像不是什么新闻,需要劳驾她特地说明吗?
云泽柔柔地微笑着,不以为忤,反而因为她的坦然而感觉愉快。
“你不问我为什么?”采凡插着腰,见她一脸不稀奇的模样,老大不高兴。
云泽几乎要笑出来。哪有人这样赶鸭子上架,硬要人关心她的“为什么”。
“不想告诉你。”采凡真想指着她的鼻子痛骂,但又不愿意示弱。
最近大哥与公主交好,所有的事里,她最最不满的,是大哥居然把书楼交给云泽公主打理。真叫人捶胸顿足呀!大哥的书楼里,不但有经史子集,更有许多地图兵书,那些都是耗了许多的工夫才收集来的。
她自幼好动成性,又嗜武成痴,看着大哥领兵带将,为家里添了一级又一级的功勋,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常随大哥左右,好好学个两手!
尤其是书楼,大哥从不让他及贴身亲信燕石以外的人履及,她三番两次想进去偷学兵书,却被拎出窗外;争取了打扫书楼的差使好久好久,也始终未得结果,就算央了娘当说客都没用——没有想到,大哥首次把书楼交给旁人打理,幸运得奖的却是云泽公主。
捶呀捶心肝!她今儿个就来试试,胆小的云泽公主有何能耐!
“对了,我刚刚经过书楼,听到那边有动静。”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言,存心吓一吓公主,且看她如例回应。
云泽的柳眉立即颦蹙:“有动静?”
君设阳说过,书楼里资料繁多、涉及机密,非经允许,不该有人擅自闯入,那儿又怎么会有动静?
“所起来是有人在翻箱倒筐。”嘿嘿,怕了吧?
“翻箱倒筐?”这句话触动了云泽的记忆。
“哎呀,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来盗些什么?”
采凡纤指抚着下颚,作思索状,“毕竟上回闯到家里来的贼偷,什么没得手啊。”
啊,难道说上回潜入府里的人,其实是想偷盗军务机密,只是刚好走错了楼阁,才使众多女眷的院落被翻扰?
思及此,云泽脸色一变:“我过去看看!”书楼是君设阳交给她打理的,半点可出错不得啊!
见她急急跑开的模样,采凡耸了耸肩。
虽然公主一听到她的谎言,便上了当地往书楼跑去,颇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想,那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她一定会半途踅回,因为——她胆小嘛!
再说,书楼里有动静是她编出来的谎言,云泽公主过去顶多是扑了个空,能有什么了不起?
采凡曲肱于脑后。毫不在乎地哼着小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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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匆匆忙忙地迈开莲步,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担忧。
书楼里有太多重要的资料,记载各种兵法与地形阵势图,对君设阳非常重要,随便遗失哪一项,轻则将使他的心血付诸东流,重则导致战场失利。
不可以被人盗走,绝绝对对不可以!
云泽秉持信念,拼命地赶路。因为太过专心,
反而没注意到一道诡异黑影飞纵过来,矗立在她面前。
“好久不见了。”邪魅的嗓音响起,“云泽公主。”
“喝!”云浮扬起小脸,立即吓住,不自觉地后退。
“别逃呵别逃。”那人放肆地撩起她的青丝,搓弄着,将她扯回面前。
他的身形壮硕高大,背对着光源,更显阴沉可怕,周身有着浓浓的血腥杀气,令人不安。
云泽震惊地瞪大双眼,屏气候神。原来真的有人潜进来!
“云泽,我的妻。”他的呼唤像幽冷地狱来的召魂令,令她惊骇不已。
她明明嫁予君设阳,为什么他会这样唤她?云泽不可遏抑地颤抖。
“你原本只属于我一人。”口吻十分讥诮。
寒了的心,告诉她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恐惧。她很清楚,不管可不可能,她都不想属于这个男人;至此才明白,只有君设阳如沐春风般的对待,才是她愿意要的。
几乎站不住脚,云泽再也憋不住地用力喘气,然而这一喘,却嗅入一阵奇特的气息。像是兰之气,一种刻意配制的调香。她闻过,她一定闻过,但记忆却像存在于好久好久以前,似乎是孩提时代……
一思及孩提时代,就像触动某个禁忌的开关,一层茫茫红雾立即罩上那人周身;好像开启了自我保护系统,她下意识地不愿认出他是谁。
那人错开她,径自走入书楼,随意而轻蔑地翻弄着案头上的纸卷。
“什么‘镇战’?什么‘仁德治国’?非到紧要关头,绝不轻言用兵?都是放屁!”他喘笑了几声,将君设阳记在宣纸上的字句大加嘲弄,“要是本小王爷带兵,绝对一路杀到底!”
云泽赶上前去挡着,她明明就怕极了他,却更见不得君设阳的东西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