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马大的他站在她身后,健硕的身影像个守护神;他健臂一抬,为她挥开眼前的树丛。
流水淙淙,一弯清澈小溪便出现了。
裙儿不感兴趣地抬起眼,扁了扁嘴。“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息?”
“为什么不在这里休息?”眉一扬,斜飞入鬓。
他已经彻底掌握用反问法终结抬杠的决窍,终于不再一直重复鸡生蛋、蛋生鸡的连环问答;要不然,裙儿的蛮缠真会让佛祖跳下莲花宝座来打人。
她嘟嘟囔囔着,十分不情愿,连带使前进的脚步也沉了起来。
就是这条溪,每次都是这条溪!
它位在距离茫渺山四天脚程之处。不管是以前随着老爹到附近城镇逛玩,还是跟着几个当家叔叔出来溜达,都在这溪畔歇息。她真不敢相信,她美妙江湖行的创意居然比天天窝在伏虎寨、让太阳晒到同一处小屁屁还无聊!
“越过茫渺山之后,接着要往哪里去?”裙儿认命地坐在溪边踢水,从襟侧掏出皱巴巴的手绢儿,掬水拂面。
身为小苞班,她有权搞清楚未来路线,横竖她是走了回头路,最好走得愈远愈好,多玩些地方;不然的话——干脆贼让他去追,她自个儿回寨里去吃香喝辣。
“目的地就是茫渺山。“笑睨着裙儿百无聊赖的模样,韩锐盟说道。
“你专程到茫渺山?”裙儿猛然抬头,盯着他雍容的侧脸。
“你不是要去造访侠隐派吗?”
他举起酒袋,灌了一大口醇酒之后,才悠然地睇着她。
“侠隐派就在茫渺山间。”奇也怪哉,这么容易联想的事,怎么她想不通?
裙儿的表情先是奇怪地痉孪了一下,然后顽皮也柔软的唇角微微地勾起,竟弯成大大的笑弧。
她笑得很坏心、很得意!
“你找侠隐派……”她像只偷叼了鱼的坏猫猫。“找到茫渺山去?”
“没错。”他自信判断绝不会失误,肯定得毫不犹豫。
“嘿嘿。”别的地方她不敢说,提到茫渺山她倒是可以充一下大声公。
想她在那里混久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整座山区就一个伏虎寨而已?他们寨里可是连一点“敦亲睦邻”的机会都没有呢。
所以说,哪来的侠隐派,他在作梦,肯定要扑个空!
“你笑什么?”他的黑眸危险地眯起。
当惯了神气的虎豹,他不太习惯被一只小蝌蚪无礼地嘲笑。
“没呀!”裙儿眨眨眼,故作无辜、只要想到始终得意的他就要吃瘪,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很好。
这样吧,她就一路“重蹈覆辙”地陪他走过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毕竟嘲笑他韩大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捞得到的。
“没?”他的眼力高过她三千三百倍,她休想蒙得过他。
“就算有也不告诉你。”没三两下,她就得意地露了馅。
韩锐盟的眼眸闪过邪恶的光芒,根本不打算捏着她的小脖子逼她吐实。就说他彻底看不起她的能耐好了,他才不认为裙儿藏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以她的段数来说,只要他喝水呛到就包她手舞足蹈了,那个单纯的小笨蛋!
他坏坏的笑容中含着许多宠溺,都是不知不觉中渡给她的珍贵礼物。
“不说也没关系。”他缓缓地凑近了她,心怀不轨,黝黑的大掌握住腰带。“你脚泡够了,就来替我擦背洗澡。”大热天里,洗个天然的冷水浴最舒服了。
“才不要!”羞羞脸,居然要她给他擦背!
“你可是我的小奴仆,敢不听我说的话?”
“就不听!”
“不听的话,非惩罚你不可!”韩锐盟径自扯下腰带,反手试试它的坚韧程度能不能缚住一只调皮乱窜的小蝌蚪。
“哇,狂跳月兑衣舞啦!”没事就爱乱月兑衣服,他以为他体格很好啊?
裙儿大声尖叫,张大十指捂着脸,然后偷偷从十指的缝缝瞧他。噢!他的身材的确伟岸阳刚,脸庞也很俊朗,捉弄人的时候有着邪气的俊美,让人好讨厌哟。
不过,这讨厌似乎有些口是心非,她有股任口水泛滥成灾们冲动耶……
“好看吗?”韩锐盟犀利的眼神可以穿透一切,轻易地找到她躲在手指后骨碌乱转的黑眼珠。
“好看好看……”裙儿忘情礼赞,听到他的嗤笑才脸儿一红。“好看个屁啦!”
见她愣头愣脑的样子,他玩心大起,大踏步地朝她走来。
“我觉得光让你观赏似乎不够,我应该更加热烈地招待你才对。
“不用了!”裙儿抬起浸在溪水中的小脚儿,慌张跳起,转身就跑。
“咕——噜、噜!本——噜、噜!”这时,一阵鸟鸣声从林径深处响起。
是雪鸽!它捎来爹的回信了!
这下子,裙儿非加速逃逸不可。
“狂,你慢慢洗吧!”最好洗你个月兑皮又感冒!裙儿在心里偷偷诅咒。
韩锐盟不以为意地仰天长笑,被她惊慌的模样逗得君心大悦。
“去采几个野果回来!等我洗浴饼后就准备用膳。”他吩咐道。锦袋里干硬的窝窝头和肉干委实令锦衣玉食的他难以下咽。
吧么采野果?是要帮助消化,还是他便秘?
裙儿扮了个鬼脸。“对了,这条溪里有几块大石头长了满满的青苔,你最好小心护着命,别摔个一命归阴!”她皱眉皱眼地叮咛着,很不自然。
哼,她一定是良心未泯,才不忍见他一个大男人摔得太难看。
裙儿知道溪里的石头长满了青苔?她甚至没有低头好好看过溪底一眼,怎么知道,韩锐盟心中打了个突,但随即挥开思虑,朗朗一笑。
那笑声轻朗豪放,像张网,将裙儿的心牢牢掳获。
“老天爷,你可要保佑韩锐盟跌个四脚朝天。”裙儿碎步跑着,边喃喃念道。“他好讨人厌哦,你要是有长眼睛的话,肯定要让他喝水呛到、走路跌倒……”
本哝地往林内探去,裙儿捧起立在草地上等她的雪鸽,刻意走得远一些,免得韩锐盟那个黑心鬼看到她的好东西跑来抢。
走呀走,她躲进一处以前就发现的秘密树洞里。
“谅你是韩锐盟也绝找不到我!”她想了想,发现自己染了他口气戒大的恶习,连忙改一改。“找到的话,顶多……算他狠!”
她悻悻然地坐下,凝视着手中的雪鸽,发现它竟歪着头打起了呼来。
怎么搞的,累成这样?直到现在才发现,雪鸽真是重得可以。
“雪鸽,你是不是变胖了?飞回家的时候,爹喂了你吃什么好料的?”她凑近了雪鸽,呱啦呱啦的说话声也吵不醒它,“这样不行哦,你得减肥;要是胖得飞不动,当心爹把宰了‘多多’的主意打到你身上。”
说到“多多”,唉,她好想念它呀。韩锐盟说到时可能用得上轻功。马儿会拖累行程,硬把它和“破敌”留在醉迷楼里培养感情。
她是很舍不得啦,不过转念一想,“多多”遇到了马美女就阵前倒戈,这么没情没义,难保哪一天不会把她卖给韩锐盟。啧,这种坏马儿还是不要也罢。
脑子溜溜转着,裙儿的小手也不得闲。连忙拆开缚在雪鸽脚上的卷筒和钱袋。
“原来爹真的给了我好多银两,怪不得你会累成这样。”裙儿掂了掂绣花钱袋的重量,眉开眼笑。“爹不小器,总算没白喊他爹了。”她拍拍雪鸽歪着的小圆脑袋。“辛苦你了。雪鸽,你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