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我什么事?”人说“当仁不让”,那她自认“不仁”,就可以把这差使“让”出去喽。
“小信子已经被我遣回去了。”他微微一笑,是打算出狡计的前兆。
可惜裙儿的资质弩钝,就算练上一辈子眼力,都不足以识穿他曲复的心思。
“你打算开始自立自强啦?”她微微讽道。
“我没那么宏伟的志愿。”大掌亲昵地拍拍她的颊,他轻声诱哄。“我刚收了个现成的小奴仆,小信子再跟着我,迟早会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什么?”裙儿为时已晚地大声尖叫。“你指的不会刚好就是我吧?”
“千万别受宠若惊!”韩锐盟的长指点住她的嫣唇儿,温柔也邪恶的摇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知道,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
受宠若惊,求之不得?
他在发大头梦!裙儿一掌拍掉那令她脸红心跳的大手。逃啊、快逃!她可不想留下来作牛作马!
可惜小脚儿都还没迈开,她就被韩锐盟拽回来。
“快动手。”他“和蔼可亲”地把锦袋交给她,拍拍她的肩,以示鼓励。
呜呜,她哪会侍候人?她让入侍候都怕来不及了!
她要叫雪鸽回去跟爹讨钱,把钱砸到韩锐盟的俊脸上,然后逃之夭夭。
可惜终不如愿。韩锐盟太坚持,她又没有跟他抗衡的力量。才抗议不了三两下,就换她就被他打包带走了——从头到尾,她连一根手指头却没有动过。
“喂。”一路经过的仍是荒地,裙儿忍不住抗议道。“老兄,这风景我看腻了,可不可以换个方向走?”
“不行。”他铁律如山。
“为什么不行?”
“我有事,必须往那边去。”
“你有什么事?”
“抓贼。”
这个好!裙儿的双眸陡然一亮,“你是说,官兵捉强盗?”
“嗯。”这只小蝌蚪干么兴奋成那样?是想抓人、还是被人抓?
“你要抓谁呀?看你一个人出马,好像不是很神气。”她忙不迭地评论。因为韩锐盟常欺负她,所以她看他的标准就严苛得多。
不过事实上,他也不必派一大堆人来摆排场啦,光是他傲然矗立的模样就已经够威风了,裙儿偷偷地想,但不打算告诉他。
“抓贼用不着神气。”事关重大,况且是奉皇帝大舅之令,自然是轻衣简从的好。“另一方面,我要访侠隐派。”
侠隐派?
这名儿她似乎在哪听过,好像之前有谁曾经自鸣得意地说过这名儿。
“来来来,告诉我,这侠隐派干了什么滔天恶事?”裙儿兴冲冲地巴着他,一扫之前的不甘不愿。说完,心里却打了个突。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有种不该诋毁侠隐派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侠隐派干过的,没一件算得上为祸天下的恶事。”韩锐盟扭回她先入为主的观念。不说旁的,他本人便颇欣赏侠隐派的作风。“这是一个神秘组织,由一批武功高强的人所组成,他们劫盗所取都是不义之财,所行皆为劫富济贫之举。”
那平时总有几分讥诮的口气,此时却带着虔诚,脾睨人的眼神也变得谦虚受教,令裙儿感到相当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怎么会?她在想什么?
“这些年来,官府不断追踪,侠隐派行迹始终成谜,有人说大本营在常山、有的说在圣华山、砚磨山,捕快循着线索查案,不到一年就把风景名胜揽尽了。”这也算是侠隐派另类的功德一件,让那些筋疲力尽的衙门官爷呼吸点新鲜空气。
至于他,因为对侠隐派怀着浓厚兴趣已久,搜罗许多此派出没的秘闻,早已归纳出一个脉络;他相信自已的判断,百分之百——
侠隐派定然是隐居在暮河省境、茫渺山区!
然而这个发现,他始终未出自于口,此刻也不打算告诉裙儿。
“对了,侠隐派做过哪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说来听听!”裙儿兴致勃勃。
“就说一件来让你闻香一下。”他姿态高高地睨着她。
“神气什么?是别人家当英雄,又不是你!”她小声咕哝。
“在罗嗦什么?”
“没没没,在说好想听你说故事哦。”她涎着笑脸,讨他欢心。韩锐盟总算满意了。“三年前,侠隐派潜入官府,杀掉贪官宋大金,从宋宅里取出半数之多的财货,施分给乞丐鳏寡,帮穷学子换了最新刻本的四书五经……”
“顺便也替义学堂换掉烂兮兮的书案,对不对?”裙儿极其自然地接口,顺得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你也听过那些传闻?”他眉一扬,低沉轻笑。“看来,你这只小蝌蚪没有我所想的无知。”
是呀,她是依稀听过这些事儿,而且好像是偷偷挨在门边听到的。
只是……她记得她听到的好像不是“传闻”,而是“谋策”!
寨主,贪官宋大金鱼肉乡民,不抄了他,小老百姓民不聊生!
宋大金是该抄,但不许伤害其他无辜家眷一分一毫!
明夜子时行动,取得的财富在一夜之间分发完毕,众兄弟速往速回!
对了,还要派个人买办最新刻本的四书五经,梧桐义学的书册都烂得不成样丁……
怎么会这样?活灵活现的!裙儿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
这些话声太清楚,就像曾经真实地在她耳边溜转过。是她太会想像,还是……真有其事?
韩锐盟没注意到她低垂着的神情。“可是最近几回,皇上发给地方官的密函在传送中途被盗,涉及军机大事、民生大计,恐有泄漏国家机密之虞。”
“是侠隐派做的?”裙儿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你不是说,他们是义贼吗?”
“有部分迹象显示,是他们的人做的。”不可能再有其他训练有素的组织,能够疾如闪电地集体行动。“或许不是所有的人都牵涉其中,这有可能是窝里反。”
“窝里反?”裙儿惊讶低呼,心里掠过转瞬即逝的直觉:糟了!大事不妙了!
可是,到底是啥儿不妙呢?
她又不识那哇啦哇啦的侠隐派,为什么会有乌云盖顶的感觉?
韩锐盟继续说道:“一个门派人多了,心也就杂了,大把大把的金钱流过指尖,并非所有的人都能抗拒诱惑。”而侠隐派极有可能如此,他的眸仁冷了几分。
自从少年起,这侠义组织就令他为之神往;当他知道侠隐派可能涉及不义盗秘,怒气便隐隐酝酿,驭马上路,除了奉皇命之外,他更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让行善的心变质?
如果易得的财富腐蚀了善心,使灵魂沉沦,他非亲手制裁这些人不可!
“哦。”裙儿漫应了一句,因为心头沉甸甸,也无神继续抬杠。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地踏上旅途。
然而,这件事在裙儿脑中一直盘旋不去,最后她召来了巧妙徘徊在他们周围,却始终未被韩锐盟发觉的灵性雪鸽。
她决定提笔问一个无所不知的男人——
她家老爹。
第四章
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裙儿真是无奈复无奈。
原本打算来个潇洒江湖行,玉掌打遍天下无敌手、丽容风靡众生不胜数,在江湖中留下绝美清丽的身影,供人魂牵梦萦。
没有想到,她才跨出自家门槛儿不过两小步,马上就又被人拖着往回走。
闷哪,真的好闷啊!
“裙儿,站住。”日正当中,见那只小蝌蚪大滴汗、小滴汗落个不停,韩锐盟出声制止。“包袱放下,在这里稍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