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猜呀,肯定是有个男人的出现,才会让大姐义无反顾。"紫璇装作没看到丁岩冷拒到底的姿态。男人的坏脸色,她从父亲那里看得可多了,早已有了免疫力。"果然查出来的终极原因就是你。丁岩,你让我大姐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
"叫你们出去,听到没有?"丁岩不想听到更多紫素的事,这只会使他更痛苦、更放不下而已。
"脾气别这么大嘛,老兄。我不是来怪你的,我倒觉得大姐的转变很好那。"紫璇思前想后。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想她会比这两个当事人更勘得透问题所在。"只不过我觉得你有一点不对你实在太压抑自己了。"
"……"被说中了事实,丁岩难得地没再坚持要他们走,但锐利冻寒的眼神还是紧紧锁着紫璇。
她倒是不怕,打定了主意:心理有什么就讲什么。反正她知道,万一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凌云也会护着她的,再说,她也不信大姐会爱上一个动不动就用拳头办事的鲁男子。
紫璇耸耸肩。"我跟你们这些扭扭捏捏的家伙不一样,我有话就直说了。坦白说,你跟大姐怎么认识、为什么会搞成现在的僵局,经过调查,我们已经知道个大概了。要是你想骂我探人隐秘,那我会告诉你抱歉,但是我不会后悔那么做。"
自从上次大姐在她、二姐、凌云面前发表她绝不退缩的言论之后,未了留下的那截话尾委实可疑。紫璇人小气不小,说什么也要弄个明白:到底,在看似简单的父女争执中,到底还有哪些问题是没浮上台面的?
罢好凌云送上门来,她便老实不客气地利用他的人马把事情始末查个清清楚楚顺便把丁岩的前半生全翻出来瞧一瞧。反正凌云的人脉就算是她的,不用白不用。
丁岩没打算针对这点表示意见。除了紫素:真的没多少事让他挂心了。
"我想奉劝你一句话,凡事不要想太多、不要预设立场、不要预想不幸的结果。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宣布道:"先爱了再说吧!"
先爱了再说吧……劲道万钧的宣告在心房里回荡又回荡。
丁岩苦笑。多么诱人的提议、多么洒月兑的态度、多么直率的作法:但瞻前不顾后,终究是要落个不幸的下场。
紫璇人小表大地叹口气。"你心里一定在想,这样的做法实在太幼稚、太欠缺考虑、太任性了,对不对?"
啊,原来她自己也知道。丁岩胸口沉沉的,没法像她说的那么率性。
爱了再说,是很容易;但爱过的伤痕,谁来缝补?缝补得了吗?如果爱的伤痕能彻彻底底的复原,母亲会痴痴傻傻一辈子吗?
母亲的际遇永远让他引以为鉴!
"你在多虑些什么,我不是百分之百了解,但是以我现在眼睛能看到的来说,你是在压抑现在的情感,希望能让大姐转移目标、去找其他更好的男人、给她更多的幸福,对不对?"紫璇虽然野性难驯、叛逆成性,但事实上,她可比两个姐姐机灵、看得透世情。"你真的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如愿了吗?"
丁岩冷然不语,形如蜡人。他是这样想没错,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已经承担痛苦,未来怎么可能快乐得起来?一个连现在都没办法好好度过的人,怎么有资格奢想未来?"紫璇一向蹦跳吱喳,难得脸色这么凝重地说道:"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明天的太阳什么时候爬上山?"
丁岩还是不说话。问这无聊的问题,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明天的太阳,当然是明天早上爬上山…不管你想不想见到它,它就是会在那时候出现。"紫璇自问自答,然后手一摊,像布道牧师般严肃地道:"同样的,要在明天发生的事,不管你乐不乐见,它还是会按时发生。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握现在呢?"
丁岩垂下眼。老实说,他不觉得这个小女生讲的话有根据、有道理;事实上,如果细细思来,会发现她的言论全是逻辑扭曲、前后不衬的歪理,不值得一听。
但是……歪理不好吗?
歪理?歪理毕竟也有几分理呀,而且它的诱惑力更大!
先爱了再说——听到这样诱惑的言语谁人能不动心?
丁岩的意志形成了拉锯战,一面是坚守原本的决定、一面是弃守投降;他想要逼自己贯彻之前的作法,可惜不太成功;"先爱了再说"的诱因那么大,他难以抵挡,左右一为难,神色便益发凝重了起来。
眼见不到他顿时受教、豁然开朗的表示,惯常蹦蹦跳跳的紫璇率先耐不住了。
"唉,不玩了、不玩了!"原来方才的一番布道说理,全是戏假的安排与布景,专程亮出来唬弄人心的,谁知还是不成功。"真是的,这个木头人、冰块脸,根本就是没窍可通!浪费了本姑娘那么多时间,亏我还正经八百地跟他掰了半天的道理,他连一点起色也没有,真是气死我了!凌云,咱们走!"
丁岩面上没有被戏耍的难堪,只是飘然出神。
凌云优雅轻笑,一派自若。"紫璇小宝贝,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话表面上是冠冕堂皇,可事实上却纰漏百出。这人没跳起来立刻实践,代表他还有点智慧呢!"
"不要你管!叫你走就走,哪来这么多话?你不知道大姐还等着我回去替她开导吗?"紫璇骄傲地斜睨着丁岩。"有人敢不受本姑娘的教,那就算啦,反正我也不稀罕。"
说罢,她便拉着凌云大摇大摆地,再从餐厅后门离去。只留下丁岩一个人,还在沉思。
下了班后,丁岩踱步回家。
本来这个时候,五、六点时分,是应该要赶往s大修习推广教育课程,可是今天他就是没那个劲。
自从紫素哭着从他面前跑走之后,整个下午的时光就像看了一场走马灯,花花绿绿、青紫璇红,做什么事都是凭机械化的动作记亿去做,他的心已不涉其中。
拒绝她不像拒绝其他的女孩子那么容易,看到她的眼泪,他心如刀割。
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正是因为他爱她,所以才要拉开漫长的距离,逼自己不能给她任何伤害的空间!
他的心里也是凄苦,想把她占为己有,一辈子当他的解语花,解他寂寞、解他苦痛,但是母亲一世为情所苦的脸庞一旦浮上心来,他便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不想回家,因为不想去接触令他心事重重的根由,也不想看到母亲期盼了一辈子都落空、却还在期盼的痴傻面容。
好想走,走得愈远愈好,走到天之边、海之角,越三大洋、行五大洲,忘光所有心烦意乱的事,让这些一出生便牢牢粘附在他身上的印记在潮起潮落的涤洗中消褪。
紫素,牵动人心的名字,为男人远扬海外的梦想挂上袅袅倩思、层层牵虑的女人。
邂逅过,要放下她,难如登天……
丁岩走近家门,见到母亲一身盛妆地站在家门口,他静静瞥看一眼。今天似乎有些什么不同,母亲的神色是这几年来未曾见过的开朗明丽,衣妆华美、鬓角丁乱,看起来像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精心打扮的。
"小岩,你爸爸说他今天下午会过来哦。"睽违的甜蜜语调,自从丁岩十四岁、能照顾自己以后,便没再听过的慈母叮咛。"你快进去洗把脸换件衣裳,把你那头长发绑一绑。啧,要是你爸爸看到你也跟他绑了一模一样的长发,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毕竟父子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