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里,她与石湛蘅不可思议到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也许是因为她们同样选择了不恋栈,所以,才在那一点都不有趣的年少中,累积出外人无法理解的情谊。
她内疚,也依赖。
因为石湛蘅是唯一个会对她实话实说的人。
即使帮不上忙,可有人倾听的感觉毕竟大为不同,还好有这些姊姊妹妹们的耳朵适时分担了她的郁闷……
星期四晚上,冰蓝海豚的客人三三两两。
白色的墙壁仍然干净,从天花板悬吊下来的透明海豚片也还是一样闪着蓝色的光,不过乔霓心中不断念着的只有: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就像在回应她似的,当她放下咖啡杯时,门把上的风铃响了,石湛蘅对着她招手。
一走近,石湛蘅露出诧异的神情,“妳是被抢还是被开除啊?”
“连妳都看出来啦?”
“我又不是瞎子。”石湛蘅一脸理所当然的拉开她前面的椅子,“这么晚找我出来干么?”
“我……我昨天晚上跟我们经理上床了。”
石湛蘅呆了呆,然后进出一句,“妳不是饥渴到那种程度吧?”她记得乔霓很?痛恨那个人哪。
“才不是呢。”肖邦的曲子中,乔霓低声的为自己辩解,“我喝醉了,不省人事在月光的洗手间睡着,又被他拉出来,我能清醒到哪去?”
“那我问一个比较实际的--妳动他还是他动妳?”
“我动他。”
“笨女人。”
“我现在要怎么办?再十二个小时之后我就要去银行了,我要经过他的办公室,还可能因为客服问题跟他讲到话,我们可能要跟美国银行合并,得商讨客服人员去上课的问题,星期三还要跟他一起排排坐开会--”
石湛蘅摇了摇头,“我看妳早点回去,练习一下怎么若无其事好了。”
丙然,只有这招吗?
乔霓非常颓丧,只差没整个人贴在桌上,唉叫起来,“装做若无其事还不够,我以后不能再针对他了对不对?”
“喔,还有在用脑袋嘛。”石湛蘅用模小狈的方1d模了她的头,“很好很好。”
从今天开始,只要她对沈亮宇稍稍有不友善,很有可能就会被他解释成她在介意那夜的事情。
即使她可以提出一大堆理由来证明自己不需要给他和善好颜色,但是,要冒的险太大了,说不定他还会以为自己多有身价--世界上最衰的事情莫过于,被讨厌的人看扁。
她才不要被他看扁。
乔霓知道,明天开始,她不只要若无其事,还要和颜悦色。
唉。
昨天下午的三点,她还在自家的穿衣镜前试穿小礼服,不到三十小时的时间,已经猪羊变色,有谁可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五章
这几天以来,乔霓都过着绕路生涯。
为了避免经过沈亮宇的办公室门口,无论上下班,她宁愿移动双脚从九楼出入电梯,然后爬逃生梯上去。
茶水间嘛,干脆不去了。
上班前外带大杯星巴克咖啡,手袋里再放一瓶矿泉水,真的不行,只好请小妹出马。
不方便归不方便,那总比面对面好,但是今天却无法如法炮制--今天是星期三。
他们要开会。
听完郑存渊的精神训话之后,还要开会外会。
乔霓不是没想过装病,肚子痛,头痛,身体突然不舒服等等,但这样太明目张胆的躲藏法毕竟也不是她的风格。
唉。
拿起桌子上的卷宗,她认分朝十二楼走去。
阳光很好,洒得地板一地金黄。
她站在走廊边,看着窗外--蓝天气爽的漂亮冬日,如果她的心情也能这样一片清朗就好了。
太出神,没注意到沈亮宇走近。
她在看什么?
顺着乔霓的眼光,他只看到一栋大楼,还有大楼与大楼之间窄窄的蓝天,而她妩媚的脸上多了一点点的心神不宁。
走过去,他尽量避免突然出声的惊吓,“时间快到了。”
乔霓转过头来,精致的彩妆下难掩眼圈的黑影。
“没睡好?”
意外的,她并没有反驳,而是很快的承认了,“嗯。”
然后呢?问她为什么没睡好吗?除了那个意外之外,他们从来不贴近,他所知道的是她明显的外放喜好,其余,几乎是一无所知。
“我这两天都在看日剧。”
“熬夜看?”
“嗯。”
沈亮宇露出了些微的笑意,“电视台不是都会播吗?”
“每天等着八点等着九点的感觉实在太糟了,好像被电视台牵着鼻子走一样,所以我都去买影碟,我喜欢什么时候看就什么看,喜欢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题材如果感人,我会一口气看完。”
一口气看完--很像她的做事风格。
她有时候会有点急,急着要这样,急着要那样,如果速度跟她想的不同,她的焦躁就会很明显。
就拿他们客服部的内部会议来说,由于抱怨外语部的比例较高,她常常会希望专员们能好好的听,好好的讲,但如果抱怨件数不见趋缓,她当天绝对会摔得桌子乒乓响。
并不是特意要对谁发脾气,就是急而已。
难得乔霓没像平常一样长刺,沈亮宇顺着她的话题说:“什么日剧让妳这么感动?”
“WaterBoys。”
他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就是讲一群喜欢水上芭蕾的高中男生的故事,其实那跟很多励志片的重点一样,有好人,有坏人,有看不起他们的人,有一直支持他们的人,说实话,我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我会看完只是觉得,满羡慕他们这样专心一意的去做一件事情的感觉。”
“妳没有这样的经验吗?”
“也不是没有,但是感觉不一样……”
懊怎么说才对?
其实不讲比较好吧,可是他的眼睛有一种安稳的魔力,让她觉得,好像讲出来也没关系。
乔霓告诉自己,反正,他知道她一个过去了,那么,再多知道她一个想法也没有关系。
老实说,她对他已经有一点放心了。
但,只有一点而已。
这两天,她不只一次在心里演练,如果他不干不脆,甚至是顺势要约她,她该怎么讲才好。
拒绝的话语跟表情都已经练习妥当,熟练到只要他一旦说出口,她就可以立即表演--然时间证明,他的确像那夜露台上他对自己的保证一样,是个很好的听众,只听不讲。
方玺媛说,沈亮宇是外国长大的小孩,说不定,他比她还要怕麻烦。
这是非常实际的安慰。
也许那无法对别人说,自己也不太愿意承认的些微失落,让她不去排斥沈亮宇的接近。
她不太尴尬,也不太去介意今天是星期三,共事以来,两人第一次像同事,偶然的碰见,自然的招呼,还有,说起一些比较属于个人的话题。
明亮的走廊中,难得的,他们的情绪都如此平和。
乔霓望着他,“我的专心是有目的性的,而不是单纯的只为了自己高兴。”
走廊那头,小助理跑过来,“经理,主任,要开会了。”
然后,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会议室。
容纳三十个人的马蹄形会议桌,代表着银行的最中心单位,当时的乔霓并没有发现,这是沈亮宇进入广通这一阵子以来,她第一次没有觉得星期三的会议令人焦躁不安。
她很平静的看着郑存渊精神训话,略过郑蕴雅一贯的敌意眼神,看到黄仪如前亮晶晶的开发经理牌子不再觉得呕气,然后面对杨生勋眉来眼去的示好,完全没有不耐。
两个半小时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收拾着桌子上的卷宗,离开之前,沈亮宇突然叫住她,“乔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