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在床边,房间钥匙放在梳妆台上,但却忘了她的发簪——莫烈大概忘了,算了,明天再找他要。
钥匙下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我们在人工湖泊拍夜景,如果饿了,叫厨房送东西。
不看还好,一看,东静还真的觉得饿了。
“我这里是五○九,要一份商业晚餐。”
“五○九……谢东静小姐?”
奇怪,她要的是晚餐又不是什么,干么特地问她姓谁名谁?不过算了,现在肚子这么饿,就算要她报身高体重她也会说的,“我是。”
“好的,十五分钟后到。”
币了电话,东静月兑下旗袍,换上最爱的运动服,长发绑成两条辫子,蹦蹦跳跳进入洗手间卸妆顺便摘隐形眼镜。
叩叩,有人敲门。
“小姐您好,送晚餐。”
东静开了门,侍者推了小推车进来,依次在桌子上放下餐包、沙拉、浓汤、主餐以及一块起司蛋糕,然后还有一碗泛着甜香的淡黄色稠状物。
她指着最后那碗放上桌子的食物,“这是什么?”
“莫先生吩咐厨房做的花生酱稀饭。”
东静一呆,“谁?”
“莫先生。”侍者愉快的回答,“他说若谢小姐有点餐,要我们多送一份花生酱稀饭上来,还吩咐了温着就好,不能太烫。”
侍者领了小费愉快的走了,留下东静看着那碗淡黄色的甜香。
他居然还记得。
这个看似奇怪的搭配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不过因为太奇怪了,所以她从来不给别人知道,没想到莫烈居然记得。
那年冬天她生了场大病,由于医生嘱咐交代要多休息,谢家于是拒绝任何人来访,莫烈翻墙爬窗进去看她,并没有事先约定好,等他进房间后,东静才想起来床头柜上的稀饭与碟子中的花生酱……
她一直在祈祷莫烈不要发现的,但他还是看见了,“你又不吃东西?”
“不行,太烫了。”她要等一下才吃,现在吃的话,一定会被他发现,她可没忘记那些可恶的表哥表姊们是怎么笑她的。
“来这边坐着,我帮你把稀饭吹凉。”东静来不及阻止,莫烈已经拿起了碗,当然,也看到碟子中的花生酱,他看看碟子,又看看她,笑问:“你吃稀饭配花生酱?”
“不……太算。”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什么叫不太算?”
“要,要,”她当时脸红得不敢抬,“要搅拌。”
她以为莫烈会大笑的,可是他没有,他将花生酱放入稀饭,很认真的搅拌起来,顺便帮她这个超级怕烫的人吹凉。
他也只看到那一次啊……她以为他忘了,真的。
东静没有去管那份香味四溢的商业晚餐,只是一口一口吃着稀饭,不知怎么的,突然间不太生气了。
不管是莫烈当年不告而别的事情,或是,他在半岛酒店的餐厅没能把她认出来的事情,都算了。
不管是不是爱情,她能确定的是,他心中有她。
到台北的这段时间,第一次感到真真正正的心平气和,不再为了过去的事情愤恨不平,也不再抗拒询问当年的为什么。
那一夜,东静并没有睡,在咖啡的香气中,面对手提电脑,写的并不是跟reaL有关的东西,而是自己很想好好回忆的过往。
奥克兰的一切,在此刻逐渐鲜明。
那里的好天气,水晶色一般的海洋,街上的暖暖阳光,还有她与莫烈去过的所有地方……终于能心平气和的想起。
***
天边透出了一丝曙光。
在湖岸准备了整夜的人,突然间动了起来、该搭的、该架的都已准备就绪,等的,就是天亮的瞬间。
导演构思中的第一个画面是朝阳从reaL四人身后升起的刹那,勾勒身型的黑影与湖面反射的晨光,用光阶来凸显表里的关系。
莫烈捻熄烟,任工作人员小梁着手整理自己的衣服,天冷,小梁的手抖得厉害。
“莫老大,你都不冷喔?”
“怎么可能。”他只是没表情,没表情不代表没感觉。
“那你怎么没发抖?”
莫烈皱眉,“你什么时候变成晶晶了?”
晶晶是WMM出了名的无厘头大王,跟她相提并论通常不是什么好事,小梁怕降低自己的格调,不敢吭声了。
用力的拉挺领子,我拉,再拉,这种衣服领子就是要挺才好看……
突然,面对高尔夫球场的小梁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忍不住咦的一声,“莫老大。”
“又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十分不耐。
“那个人。”她朝莫烈背后的方向努努下巴,一脸怪相,“是不是谢小姐?很像哎,可是她怎么会穿这样?”
莫烈回过头,知道小梁的奇妙表情所为何来。
那个总是穿着改良式旗袍,说话幽幽柔柔,让工作人员称赞是“从古城走出来的美女”的人,此刻扎着麻花辫,穿着运动服,踩着登山鞋,脸上还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
不只小梁,所有的人都好像看到怪物似的盯着那个身型纤细的人看,要不是确定森林饭店没有外人,只怕一时之间还认不出来。
“谢小姐?”导演一脸怀疑。
“早安。”
“真的是你?”
东静一脸奇怪,“我不是回你话了吗?”
导演干笑几声,又看了她一眼,似是不能接受她这真实模样似的,转身假装忙碌去了。
“小梁,衣服整理一下,艾莉丝,把靳炜的头发再弄一下,啊,那个伟文,放一点音乐。”
一阵乱七八糟的吩咐听得东静与reaL一阵好笑。
莫烈不会说,不过,他真的很怀念东静这种平民样子,“还没睡还是刚起来?”
“还没睡。”
“不累?”
“我睡到晚上九点,原本只想写一些东西的,没想到一坐就写到脚发麻。”东静眼带笑意,“你们呢?”
莫烈还没回答,另一名工作人员伟文就跳了过来,“谢小姐对不起,莫老大,时间差不多了。”
堡作至上。
莫烈模模东静的头,回到了湖边。
没有打灯,只有几块反光板,一群人在湖边等待日出时分。
机器运作,底片开始转动,电风扇在冬日山上呼呼的吹,几个工作人员将袋子中的落叶一把一把的抓起堆到电风扇前,风力忽强忽弱,为得就是要造成落叶纷飞的自然效果。
“OK.”导演大叫,声音中透着满意。
天寒地冻中,大家还是勉强的鼓了鼓掌。
“可以休息了。”导演举起手腕,“我看看,唔,下午三点半餐厅集合,工程组的要早一个小时。”
莫烈穿上晶晶递过来的大衣,意外的看见东静还在现场——他以为她已经回饭店休息去了。
“你不会是趁着抱人家进房间的时候,做了不被允许的事情吧?”亦阳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看样子,人家好像有话想要问你喔。”
他能做什么?就是趁着她睡着时偷吻了一下额头还有什么?他是想要她没错,但还没变态到那种程度。
但东静此时一下拉辫子,一下扭衣角,的确是有话想说的模样。
“东静。”莫烈走向前。
她抬起头,给了他一抹笑。
甜甜的,眉梢唇角都有温度的笑法,莫烈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失神。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暖暖的,女生的手。
他笑了,蹲子,让两人的视线平行,“有话跟我说?”
“原本有。”
“原本有?”
东静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不过我刚才跟艾莉丝聊了一下,她说你们从昨天下午四点半工作到现在已经超过十四个小时,所以算了,你回去睡吧,等精神好些了,我再问你。”
“我没差这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