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宁吁了一口气,引得她一阵好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就我所知,你的家境还不错。”
“我是替唐姐担心,她怎么说都还有一个女儿。”
资玮似笑非笑的说:“滥好人。”
“前面那个字就免了吧,何况,”灿宁笑容可掬的道:“我的心胸是你教会我的喔。”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啦?”
灿宁微微一笑,资玮永远不会知道,她对嘉升的态度,带给自己多大的震撼及省思。
资玮知道嘉升只需要朋友,于是,她便扮演一个朋友。
不分享秘密,不私下约会,就是单纯的朋友。
她甚至不让自己成为他的牵挂。
相形之下,自己的爱情显得多么幼稚无知,嫉妒、恼怒、别扭,不让自己好过,也不让钟澈好过,这样不温柔的爱,怎能守护心中最重要的事物,又怎能成为心爱的人的支柱?
以前,她给的是最多的爱。
这次,她会给他最好的爱。
不再逼迫他,不再勉强他,不再要求他。
让他去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情。
虽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欠了唐姐什么样的人情会让自己为难至此,可是,她已打算,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至于唐姐——其实,她根本不曾讨厌过唐姐。
因为喜欢钟澈,所以,她一直很感谢唐姐的录用,让她进入飞航,让她得以认识了这样一个人。
在他们保密恋情的那几个月,唐姐也一直待她很好。
平日相处上,唐姐能欣赏她的大而化之,也能容许她偶尔的异想天开,谈论到公事时,对于这个完全不熟悉旅游业的入门新人,她毫不藏私的倾囊相授,所有在这一行一定会用到、或是可能会用到,无论需要花多少时间,她总是不厌其烦的替自己解答。
灿宁知道这样的主管不多,她很幸运。
钟澈与唐姐之间的牵扯由来已久,不是她出现后才发生,她有什么资格去怪唐姐。
也许是因为早已过了六月到七月的辗转不安,与钟澈从情人变回朋友,居然没有想像中的艰难,七、八月两个短期游学团中间,钟澈很常待在办公室,或跟嘉升聊天,或跟资玮东拉西扯,或跟自己开玩笑……
不是情人,而是朋友。
看场电影,吃顿饭,不再聊爱情,也不再去猜测,日子反而轻松起来。
他们是大人,即使伤心,也不会露出来的,何况,灿宁至今对于一切都还心存感激。
三个员工的办公室少了一人,工作便多了一半。
这几日,灿宁与资玮忙得日日加班不说,连假日都没得放,光是一些接电话、传真、打电脑的工作,就让两个人忙得天昏地暗,一个外调,一个带团,一个请了几日病假,整个飞航,只剩她们两人的身影。
灿宁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唐晓藤了。
之前因为感情问题,不愿单独见她,等心理调适好了,居然换她身体不舒服,连续几日不见。灿宁打了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听她的声音虽有点虚弱,但大致还好,不太严重。
说要早些下班过去看她,她说不用,没想隔几日回家,却发现她带着一个小女孩在客厅里,电视开着,安妮在一旁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唐姐,你怎么来了?”
唐晓藤微微一笑,“对不起,没先跟你说。”
几日不见,感觉她又瘦了一些,不过,前阵子脸上恍惚的神态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神采。
“不要紧,你身体好了吗?”
“嗯。”她拍拍身边的小女孩,“我女儿灵灵,乖,叫姐姐。”
“姐姐。”
甜甜软软的童音,十分可爱,听得灿宁大是高兴,“可惜姐姐没带糖果回来。”
安妮走过来,背对着唐晓藤装出一脸怪表情,“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人家来好久了。”
“谢谢你帮我陪唐姐。”她将安妮推往房间,“你去忙吧!”
安妮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对了,子孟学长今天找过你,记得回他电话。”
灿宁看茶杯中的红茶已少了一半,又重新冲过,回来坐到灵灵身边——她跟唐姐真是像。
慢着,她好像忘了什么,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灵灵!
初听只是过耳,还没感觉,现在才是真的觉得震撼。
就在前几日,她还无法知道钟澈欠唐姐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情,但在瞬间,她全部想通了。
“灵灵是我那个朋友的女儿。”
原来,钟澈那位永眠于高山的朋友与唐姐是恋人。
因为钟澈的起意,所以两人才休学一年做征服艾佛勒斯峰的准备。结果钟澈回来了,孩子的父亲却没有。
钟澈欠唐姐的,怎么还得起,永远还不起。
唐姐必是恨他的。
她失去最爱的人,于是,她也不让他得到喜爱的人。
这么长久的歉意,这么长久的恨意……多少年,两人一直纠缠在等不到雨过天晴的记忆里?
灿宁突然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唐晓藤敏锐的问:“怎么,还是不想看到我?”
“不是。”
灿宁连忙说,“我只是有点累,嘉升不在,我跟资玮得多做很多事情。”
“嘉升是个好人。”
“那么,为什么不接受这个好人的心意?”
唐晓藤抬起头,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你、你怎么会知道,嘉升跟你说的?还是资玮?”
“没人跟我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加州那晚,人人各怀心事。
钟澈看着唐晓藤,资玮看着嘉升,而嘉升一整夜都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温柔的眼光又久又长,还特别强调需要她的祝福,那么,他所说的“心累”不是她还有谁?
“嘉升这几年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的心思却还停留在很多年以前,一直到他申调英国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比想像中依赖他,如果跟他在一起的话,我一定能忘记那些悲伤,所以,我打算月底去找他。”唐晓藤垂着眼睫,低声说,“我现在不怪钟澈,可是对于过去为了报复而做出来的事情,我也不打算说对不起,只是,对你,”她顿了顿,“我很抱歉。”
灿宁的感觉很奇怪,不是很高兴,也不是很伤心,若硬要说出一个比喻,大概就是松月兑的齿轮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一样的感觉吧。
记忆转动,爱情跟着复燃。
那几句话像是星星之火,撩拨了所有的思维。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过这段爱情,也好不容易,能够平心静气面对钟澈跟唐姐,可是,当听到她这样一句抱歉,感觉那些心血又白费了。
“我该走了。”语毕,唐晓藤牵起女儿起身。
灿宁送她们到楼下。
在唐晓藤拉开车门时,灿宁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月兑口而出,“唐姐,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她点头,“我知道答案的话。”
“如果你不知道答案,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了。”灿宁约略将自己看到她从钟澈屋于走出来的事情提了一下,“我心里一直有这件事,如果……就当作我只是好奇。”
“他……以前跟钟澈住在一起,为了方便,房子的钥匙一直放在门上面。那天,嘉升跟我提到去英国的事情,我很犹豫,很想放下,但又放不下……那个地方,有我们很多回忆,我那时觉得自己可能会跟着嘉升到英国,所以,想过去看一下。我只是看看而已,钟澈不知道我有过去。”
那天直至深夜,灿宁都无法成眠。
她对钟澈,突然有种深深的想念。
很想告诉他,唐姐不怪他了,他也不要再怪自己。
还有,唐姐已经展开新的人生,他也不要记着过去,两人一起,在不同的地方重新开始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