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眼泪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她越走越急,没等泪珠掉下来就用手背抹掉,新的泪珠又涌上来,再抹掉。
她不要为那个可恶的狂徒而哭,她才不要……
然而当她走到开陵河畔,在杨柳树下,却忍不住蹲子,心痛的哭了起来。
这阵子以来,他们几乎没有对话,连眼神也没有交集,就这么过着相敬如冰的日子,直到大军出发的这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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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蒙蒙的亮着,空气有点凉,风吹过时,甚至有点寒意。
大军已经在城门前集合了,皇甫初雅站在端奕王府的送行家眷之中,巴掌大的丽容上没有表情,也未施脂粉,给人的感觉是一副还没睡饱的样子。
皇上和皇后正在给大军精神勉励,她是左耳进右耳出,脑中呈现空白的状态,冷冷看着这一切,好像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终于,一身戒装的令狐狂喝完了皇上御赐的平安酒,大步走到家眷面前,身着戎袍的他,更显帅气飞扬。
“狂儿啊,你一定要为娘保重,娘只剩你一个儿子了,没有你娘可是万万活不下去啊!”王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精致的妆容都花了,她眼泪滂沱的紧抱着儿子,好像过去二十几年来,他们一直是母子情深似的。
“毋需挂心府里,一切爹都会照顾,包括雅儿也是,你只需安心的效忠朝廷,打一记漂亮的胜仗回来就行了。”端奕王亦人模人样的讲着冠冕堂皇的话,表现着为人父的骄傲和大体。
“狂儿,你有没有听到娘在跟你说话啊?”王妃巴着令狐狂不放,想在送行的文武百官面前再多说几句,表现慈母形象。
可是令狐狂连半句都懒得搭理她,嘴角带着睥睨的冷淡,径自越过她,走到皇甫初雅面前。
他当然知道延续这一切美好表象的前提是什么,是他必须建立奇功回来,否则就是给了他爹娘更加瞧不起他的理由。
对于他远征雁山关,他们是连半点为人父母的担心都没有,当然也不曾担心他的安危,阻止他赴险地。
“狂──”王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儿子走掉,嘴里自我圆场着,“没错、没错,你是该多跟雅儿讲几句话,这一别啊,你们夫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你放心,娘会代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还没讲完,自己就没趣的闭上了嘴,因为发现根本没人在听。
清晨的微风中,令狐狂伫立在皇甫初雅面前,深邃炯亮的黑眸凝视着格外苍白的她,过腰的乌黑秀发被风吹起,紧抿着唇瓣,更显弱不禁风,他忍不住动手替她拉起风衣上的连帽。
看到她不自觉得皱起眉头,他的浓眉微扬。
这小妮子在抗拒他的触碰吗?
自从他要去雁山关的消息传开之后,她的态度就一天比一天冷淡,他们没有正面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也没吐露对于这次远征,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也就是说,他没有给她任何解释和交代。
但现在,是该给她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皇甫初雅,妳不必等我回来。”
她迅速抬眸看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必等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双眸隐隐含着怒气,双拳不知不觉握得死紧。
他看到了她的怒气,也看到她勉强忍住的眼泪,但他还是决定执行他的残忍。
“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他平平静静的说:“如果接到我阵亡的消息妳就改嫁。”
他要去的雁山关,是目前最危险的地方,他没有实战经验,有的只是纸上谈兵和匹夫之勇,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安然回来,如果他没有活着回京的那一天,他也不要她待在端奕王府为他守寡。
“我当然会那么做。”她傲然冷漠的回视他,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心彷佛被掏空了般揪痛。
她是他的妻子,而他却不要她等他回来,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如何可想而知,反正自己对他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所以也不需要为他的话感到伤心。
他笑了。
不愧是她的作风,不愧是皇甫初雅,不愧是他的妻子。
“保重──为妳自己保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大步旋身走回队伍之前,帅气的翻身上马。
急促的马蹄声淹没在黄沙滚滚的尘土中,飘扬着大英旗帜的物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
这一别,就是好几年。
第八章
薄而饱含男性魅力的上扬唇角,飞扬英挺的剑眉,高耸的鼻梁,还有那不可一世的冷然表情……
江杏儿看得忘我,忘了自己身在何地。
“杏儿姑娘──”孟恒人打趣的手持孔明扇在她脸前摇了摇,玩味地问:“妳在看什么?看得那么专注?”
“啊?”江杏儿猛然回神,羞红了脸。“孟先生刚刚说什么,奴家耳拙,没听清楚。”
“是耳拙吗?”孟恒人玩味的微笑,“还是咱们的副将太吸引人了,所以杏儿姑娘才会看得目不转睛,连在下说要再添碗饭都没听到。”
“孟先生要添饭是吗?奴家这就去!”个头娇小的江杏儿红着脸,逃难似的离开了副将的军帐。
老天!她脸好红!
这是副将的大营帐,她只是个在旁伺候将军用膳的下人,居然神游到不能自己,她……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看到江杏儿落荒而逃,孟恒人笑得更加深浓。
“令狐将军,你的吸引力可真不小,自从你来到边关之后,不管是军营里的随行女眷也好,自愿来做杂役的姑娘也罢,全都对你另眼相看,真令孟某人羡慕啊。”
“有吗?”令狐狂径自用着膳食,连眉眼也不抬一下。
“当然有。”身为军师的孟恒人平常就喜欢观察,对于男女之事更是观察入微,“杏儿姑娘虽然出身乡村,但秀外慧中,更有一手好厨艺,平常对令狐将军的伙食特别用心,连将军你的衣物也由她全权包办,洗得特别干净洁爽,魏海很中意她,也有意纳她为妾,她却无动于衷,眸光只在将军你一人身上。”
“是吗?”依旧是不痛不痒的应答。
孟恒人不气馁地说:“在下看得出来杏儿姑娘钟情于令狐将军你,不知将军考不考虑将杏儿姑娘收为小妾,以解军旅烦闷呢?”
像令狐狂这种皇亲国戚选择来边关耍威风真是选错地方了,反正他根本没什么真本事,给他一段韵事去风流也够了吧。
令狐狂当然听到孟恒人调侃的建议了,但他却懒得回答,也懒得跟他计较。
已经五个月了……时间在这里,彷佛永远停住,不会再前进。
雁山关战火连天,主帅李远的伤势比他想象中还严重许多,他伤及肺脉,根据军医诊断,只是在拖时间罢了。
因此他领来的三十万大军和军粮恍如及时雨,为大英皇朝的军队注入一剂强心针,他的地位相形之下也变得更重要了。
在他还未抵达雁山关之前,李将军便已重伤昏迷,担任前锋的魏海先斩后奏,领了两万士兵与匈奴军正面交锋,结果因为轻敌而大吃败战,这一役,也使大英皇朝的军队整整后退了八十里。
这不但是一场艰苦,也会是一场漫长的战役,因为匈奴人的凶残是汉人远远不及的,而雁山渐渐酷寒的气候也让人忍受不了。
军队现在采用的是持久战术,以为包围了雁山,就可以断了前方敌军的粮食和补给。
然而五个月过去了,匈奴人的能撑能守叫他们啧啧称奇也百思不解,反倒是汉军的战备和兵器因为屡次妄动而极度消耗,每每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出兵备战,导致现在连军粮也所剩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