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看--”等待绿灯的时候,开着车的范洛忽然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草编蚱蜢给她看。
这个小手工艺品让韦凌珊刮目相看的扬起了眉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小杰最心爱的一只蚱蜢,是他亲手做的。”
“没错!”范洛又得意又满足的扬起了嘴角。“这是小杰一定要送给我的。”
韦凌珊有感而发地看着他飞扬的侧颜。
看来孩子们真的很喜欢他,尤其是小男生们,院长妈妈是女的,帮忙煮饭打扫的姨婆也是女的,他们很缺乏像范洛这种近似父兄的角色。
“如果早知道是来这里,我就多买些漫画来。”车身下了一个大坡道之后,他抱憾地说。
她始终保持微笑。“你有这份心很好,等你回去之后,我会把院里的地址E给你,相信他们收到你国际快递的漫画也会很开心,不过,大警探,你确定你回到纽西兰之后,还会记得他们吗?”
他看了她一眼,扬了扬眉。“别以为我不会寄,我真的会寄给他们,尤其是那些好动的小男生们,我打算送他们一整套的棒球装备,让他们把精力发泄在运动上。”
灰沉的天空传来一声闪雷响,彷佛是在传达范洛的心情。
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情绪忽然有点低落。
韦凌珊提醒了他,他是有归期的,他早晚要回纽西兰,他的住所,他的工作都在那里,他不会永远留在台湾。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或者,根本就什么意思都没有,是他想太多了,她只是单纯的在为小杰他们的福利着想而已,他又何必为了她短短几句话钻牛角尖呢,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不像他,不像。
思忖之间,他眼尖的看到路边有人的车抛锚了,车主是个年过五十的欧吉桑,正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的面对着车子。
“你想我们要不要--”
“妳看到了吧?”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他们相视而笑,眼里同样闪着对这份默契的火花,一切尽在不言中。
范洛流利的回转,将车停在故障车主的车后。
韦凌珊看着他走向前询问欧吉桑,没多久就替对方换起了备胎,原来是车胎破了。
透过前挡风玻璃,她静静的凝视着范洛。
他又卷起了袖子,这是他今天二度卷袖。
他的手肘肌肉劲结有力,好像常常在举哑铃似的,他的拳则是她的两倍大,像是常拳击沙包的结果。
近十年的时间,她习惯了独居,习惯一个人的空间,现在生活里忽然多了一个他,这是她在三天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这三天来,除了睡觉之外,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她不笨,感觉得到他的眼光经常停留在她身上,他在研究她、他对她有好感……可是,纵使他们双方都有心动的感觉,那又如何呢?
她向来不去追求长远的亲密关系,但她也不要短暂的火花,她只要一个人就好,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就好。
她很明白一时冲动可能会留下什么后果,她不要冒险,就维持现状吧!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情愫,直到他的假期结束,她送他上飞机,一切就结束了,不会有揪痛、不会有挂念、不会有相思……
总之,她的理性是大于感性的,往往在对异性有那种不一样的感觉的时候,她会从很多角度去分析事情,然后找出一个客观的结论来让自己打退堂鼓。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换言之,她也不想被伤害。
所以,号称两性专家的她--韦凌珊,只是个感情的胆小表罢了……
想到这里,平素总是保持微笑的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天色更暗了,她看到范洛手脚俐落、两三下就替车主换好了备胎,他大步跑回车旁,叩叩两声敲了下车窗,她会意的降下车窗。
他把两手随意的撑在窗框上,噙着微笑看着她问:“那位先生姓黄,他在附近开了一间民宿,一定要我们过去坐坐,妳觉得呢?”
“有何不可?”她笑了笑,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我们都不赶时间,不是吗?”说不定会让她搜集到另一篇写作的题材。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说法让他的心情整个开朗了起来,他微笑凝睇着她。“说不定会发现另一个触动妳心房的地方。”而且不再是她独自一个人,是跟他一起发现的。
他回身对黄先生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在雨落下之前,车子一前一后来到一间半山腰的民宿咖啡座。
民宿背山面湖,一片绿澄澄的湖水,望之心旷神怡。
满山未落的枫红,还有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让韦凌珊光是站在那儿,衣袂飘飘就感觉到似乎连毛孔都张开了。
“好舒服……”她闭起了眼睛细细感受山的味道,还有快降雨的味道,风来湖面吹起的涟漪,湖面的落英和满地的落叶。
“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范洛不知何时已经停好了车,来到她身后,陪她驻立在山风落叶间,几乎想伸手揽住她纤细的楚腰。
她瞬间把动容的情绪收起,伸手佛开耳旁被风吹乱的发丝,回身对他顽皮的-笑。“幸好你会换车胎,应该是学来追女孩子的吧?”
他义正严词的否认。“没那回事,我完全是学来为民服务的。”
他察觉到她刻意的让气氛下那么感性和亲密,这好像是她回避“感觉”的方法,而这就像是她的本能,当感觉一来,她就立即回避。
因为工作需要,他读过一些心理学,换句话说,她在封锁自己的心。
为什么要逃避感情?她大有资格谈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不是吗?只有在感情方面曾滑了一大跤的人才会惧怕感情,她是吗?
“你不是警探吗?怎么也做交通警察的工作?”韦凌珊调侃地问,一边走回民宿的咖啡座。
“职业不分贵贱啊。”他跟在她身后,两人差距一步的定上阶梯,他忍不住凝视着她雪白的后颈:心底像有一股火苗在骚动。
“这句语是这样用的吗?”韦凌珊笑了。
他也笑了。“最近这里选出来的台湾小姐,不就是这样乱用成语的吗?”
雨丝飘落,他们同时看到黄先生居高临下的站在露天咖啡座上拚命对他们俩招手。“范先生、韦小姐,你们还没吃饭吧?快过来用餐。”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是相视一笑。
民宿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落花湖”,四季的风景皆有其动人之处,每到假日就吸引许多有兴趣采访幽境的人潮,就算不是假日也有五成游客。
用餐的时候,热情的黄先生介绍了自己的女儿黄可岚给他们认识,一脸的以女为荣样。
“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今年才从大学毕业,学的是旅馆管理,难得她有心要接管这问民宿,我就放手让她做了。”
黄小姐不是乡下女孩,而是娇媚风情的女郎,很会打扮,身材也好,她在端上餐后咖啡时,眸光片刻不离范洛,因此韦凌珊轻易的就看出了她对范洛有意思。
送完两人的咖啡,黄可岚索性自己也端了杯咖啡,不请自来的跟他们-道坐着聊天。
她的话题都很有国际观,而且都是冲着范洛而来,因此韦凌珊只需静静听她侃侃而谈即可,根本连费心回话的力气都省了,因为人家花样年华的小姐根本就直接把她当透明的啊。
啜着浓醇十足的咖啡,耳畔听着风声雨声和虫鸣,眼眸看着远处起水雾的翠山,韦凌珊完全是直线式的不许自己去想黄可岚的用心,当然她也不知道有个人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