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孙歆看着她那一脸虚伪假笑,“你这样不累吗?”向来对太过做作的女人没好感,不过她是例外。
花凌月蛾眉轻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公孙歆将手中茶罐搁于桌上,单手支额地瞅向她。
花凌月蛾眉紧皱。虽不知道他方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不在乎,只要能获得茶就好。
正当她步向前,欲将置于桌面的茶罐取走时,他的动作快了她一步,厚实大手按放在茶罐上,不让她取走。
花凌月怒目瞪向他。把茶带来,却不给她,可是在耍人?
鲍孙歆笑而不答,见精致茶具置于一旁,起身将茶具端来,当着她的面亲自泡茶。从温壶、置茶、温润泡、冲泡至倒茶,皆展现出纯熟的技术,转瞬间便沏出一壶色、香、味俱全的茶。
“请。”他将一杯茶轻放于她面前。
花凌月坐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平定心神后,端起白瓷茶杯,仔细观看。
经冲泡过后的芽叶于杯中交错相映,芽叶直立,上下沉浮,栩栩如生,宛如青兰初绽,翠竹争艳。
再细品慢啜这汤色碧绿明亮的茗茶,茶气清香馥郁、滋味甘醇鲜爽、齿颊留芳、沁人肺腑……
满足一笑,不由得于心中赞叹,真不愧是有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佳茗之誉的顶极狮峰龙井。
鲍孙歆一见到她那满足万分的笑容,唇瓣微勾,“满足了?”
花凌月绽出前所未见的绝美笑靥。“日后我再也不会去找你,咱们最好永远互不往来。”他对她而言,已无任何利用价值。
“喔,这么快就想与我撇清关系?”公孙歆不怒反笑,眼底笑意更为扩大。而她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
“那当然。”花凌月淡然应答,不着痕迹地将他搁在一旁的茶罐取饼,放于身旁的黑檀木凳上,藏了起来。
她向来只要茶,不要男人。今儿个他特地带茶前来,她就大发慈悲,不计较他夺走她的初吻一事。
“那真是可惜,我本想带你去见一个人——”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对你的朋友没兴趣。”花凌月说得直接。管他的朋友是谁又是做什么的,一切部与她无关。
鲍孙歆端起白瓷茶杯,轻啜了一口,“蒙顶石花、碧涧、白露、紫英、龙焙、骑火——”
花凌月一把握住他的手,双眼发亮,“你的朋友是何方人士,怎么称呼?”他方才口中所说的全是茗茶,她绝不会听错。
鲍孙歆笑看着态度骤变的女人,以及那双紧握着他厚实大手的雪白柔荑,“不是对我的朋友没兴趣?”
“现在有兴趣了。”花凌月立即将方才的话收回。
“为了茶,你的态度转变得可真快。”他并未把手收回,就这么任由她握着。
“那当然,为了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花凌月一点也不想隐瞒,反正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若遇到一个能让你喝遍天下茗茶的男人呢?”
“不怎么样。”花凌月收回柔荑,端起茶就饮,态度冷漠。
“喔,我还以为你会立即嫁与他为妻。”公孙歆笑看着她,而手背上少了她柔荑的温暖,心头有抹惆怅。
“茶是茶,终身大事是终身大事,一点也马虎不得。”她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茶而随便嫁人,怎能拿终身大事来开玩笑?
鲍孙歆微眯了眼。她果然精明,并不会为了茶而完全迷失自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的那位朋友真能让我喝到那些茗茶?”这一点她非得问个仔细不可。
鲍孙歆抿唇一笑,故意不答腔。
花凌月半眯杏眸瞪向他,“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总觉得他似乎深藏不露,绝非普通人物。
“人畜无害。”公孙歆指着自己。
室外雀鸟于枝头上跳跃鸣唱,看来万分愉悦,反观室内气氛却是陷入僵局,两人就这么望着彼此,谁也没开口说话。
鲍孙歆脸上堆满了笑,花凌月额间青筋暴出。
“怎么了?你好像很不满?”他揶揄着眼前似乎想动手杀人的她。
“这世上哪有人会这么说自己的?”花凌月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人畜无害……这四字亏他说得出来,他可是在耍她?
“有啊,就是我。”公孙歆笑着再次伸手指向自己。
花凌月压抑着想冲向前杀人的念头,好好好……随便他怎么说都行,管他是人畜无害还是有害,都不关她的事。
“你什么时候要去见你的朋友?”深呼吸一口气,放松心情,把刚才不愉快的事全忘记。
“明日,要去吗?”
花凌月沉吟了一会儿,随即点头答允。反正最近都待在宅第内,闷得很,倒不如到外头去透透气,喝些茶让心情愉悦。
鲍孙歆见她点头答允,想必是为了茶才愿意与他外出,但这正是他所要的结果,迳自起身朝门扉步去,头也不回地低笑出声,“那罐狮峰龙井原本就是要送你的,用不着特地将它藏起,明日卯时我会准时前来迎接。”
花凌月目送他的挺拔身影离去,他早己瞧见她的小动作,却到最后才说出,这男人……实在惹人厌。
转身返回圆桌旁,坐了下去,将方才藏起的茶罐取出,仔细观看,这才发现在这精致雕花茶罐下方刻了四字——狮峰龙井,字体苍劲豪迈、霸气十足。
讶异万分,这可是他的字迹?而拥有如此字迹的人,绝不会是个懒散、毫无用处的人,这么说来……那全他的假象?
唇瓣绽出一抹笑靥,将茶罐搁下,望向他所离去的那扇门。头一回,她对茶以外的事务有了兴趣,非得弄清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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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
一辆简朴马车缓缓朝花宅驶来,花富贵笑眯了老眼,看着公孙歆步下马车,恭敬施礼。
“好好好……”任谁都看得出来花富贵对公孙歆有多满意。
下一瞬,花凌月缓缓步出门扉,微笑地朝公孙歆施礼,“今儿个就有劳公孙公子多多照顾了。”
艳阳照射下,乌黑长发更显亮丽,晶莹剔透的雪肤、艳丽绝伦的五官、窈窕纤细的娇躯……再加上那绝美笑靥与轻脆轻柔的嗓音,任何人只要一见了花凌月,莫不拜倒在她裙下,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然而公孙歆并末被她的美色所迷惑,反倒轻皱剑眉瞅着她。今儿个她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究竟是为了什么?其中定有原因,非查明不可。
花富贵笑看着公孙歆动作轻柔地搀扶花凌月坐上马车,目送马车缓缓驶离,满心欢喜,搞不好日后她的如意郎君就是他了。
路途上,两人并未交谈。
花凌月仔细看着这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外表看似朴实,却是选用上好木材制成,手工细腻、价值不斐。
鲍孙歆依旧一坐上马车就双眼紧闭,倚着马车就寝。
花凌月倾身向前,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就近在咫尺,只要再往前靠近一点,她的唇就会碰上他的,但他依旧未睁眼,呼吸均匀,也未有任何动作……
气死人了,没人能那么快就入睡,少骗人了!伸手用力拉扯他的发,要他睁眼。
鲍孙歆只得睁眼,瞅向近在咫尺的她。
“你没感觉到我的靠近?”她皱眉。
“感觉到了,那又如何?”他叹气。
“你可知全京城有多少男人想亲近我,更巴不得能与我独处?”不是她在自抬身价,确是如此。
“那又怎样?”他的叹气声更重。
他的这句“那又怎样”,让花凌月顿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