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她扬眸。
“不重要了。”他淡笑。“反正我不要了。”
她深深望他。“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要你的爱。
他亦深深回凝,干言万语,难以启齿。
那,是遥不可及的奢求吗?
他只有三日时间。
三日之后,若是还不回头,师父便会亲自揭穿他的身分。
他相信师父说得出做得到,与其放纵他自弃江山,毁了所有人的希望,不如与他玉石俱焚。
他逃不过师父的责罚,除非他有历气,于师徒对决时,狠心弑师。
他做得到吗?做得出那般狼子野心、天地不容的逆举吗?只为了夺取一个女人的爱?
她可能爱他吗?
无名咬着糖,舌尖尝到的却是苦涩。他凭立窗前,看窗外雪花纷飞。默默想着隔壁加房里,那应当仍在熟睡的女子。
由卫国到希林,出希林边关后一路西行,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处,每天都有聊小完的话、说小尽的故事,她小时会笑,与他一同体验平民生活的乐趣。
她看来挺快乐,而他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更快乐,只是快乐之余,免不了有份不踏实。
总觉得这段时光像是偷来的,她只是受创太深,太伤感,一时心里过不去,意图逃避,才会随他浪迹天涯。
待她哪天想通了、清醒了,必定后悔自己的莽撞,到时,她怕是会心急如焚地赶回宫,抛下他。
什么时候,她会抛下他呢?
他发现自己一直隐隐等待这天的来临,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值得被谁珍惜的,亲生父母不要他,师父冷待他她呢?迟早也会疏远他吧?
到那天,他该如何是好……
“原来你也醒了。”一道清隽的声嗓忽地在无名耳畔响落。
他定定神,转头一瞧,真雅不知何时来到窗边,一身素雅,披着他送的白色狐裘,笑盈盈地睇着他。
“外头下雪了呢!”
他凝望她灿美如花的笑容,一时痴了。
“有件事我一直想试试,你可以陪我一起做吗?”
“什么事?”
“你出来。”纤纤素手朝他招了招。
而他便像头乖巧的小兽,欣然领受母亲的召唤,跟了出去。
两人步下客栈阶梯,来到屋外软绵绵的雪地上,细雪安静地落着,迎面扑来的空气清新微寒。
“你想做什么?”他好奇地问。
“我想……做这个。”她趁他不备,迅捷如风地弯身捏起一把雪,握成球,往他身上砸去。
他愣住,眨眨眼。这是?
“来啊,怎么傻傻站着?你不想玩吗?”说着,她又捏起一团雪球,毫不客气地去向他。
这回,正中他的脸,凉意冰透他的烦。
好啊,想跟他玩?以为他怕吗?
“来就来,你才小心点,被我砸痛了可不许哭!”他威胁,跃跃欲试地握起一团雪。
“谁会哭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可难说,始们女人家最会装娇扮可怜了。”
“我才不会呢,不准你小瞧我。”
“别的事我自然不敢看轻你,但若说到掷雪团的功夫,嘿嘿,我认第二,还没人敢抢第一。”
“好大的口气,自吹自擂,真不害操。”
“那就来比比是谁自吹自擂。”
“比就比!”
两人言语交锋,手上动作也不慢,各自将雪球往对方身上扔,真雅更从怀里掏出事先预备的小石子,包在雪团里,增加攻击的威力。
“嘿!”他感觉到痛意,哇哇大叫。“你耍诈!什么时候在里头偷藏石子的?!
“才不是耍诈,这叫有备而来。”她得意地笑。“而且你没听过吗?兵不厌诈。”
“鬼丫头,看我怎么对付你!”
第9章(1)
两人玩得兴起,雪球在空中交错,喧闹笑语把客栈里其他客人都引来了,在一旁笑嘻嘻地加油,有人衣袖一挽,跟着加入战局,不久战况愈演愈烈,分成两队人马,相互厮杀。
直过了半个多时辰,大伙儿玩累了,赢家吃喝着输家请吃饭喝酒。
无名领军的这队算是落于下风,队里有个唐国来的商人,相当干脆豪爽,一口便答应,说这顿午饭所有的帐都算在他身上了。
全部人欢呼,喜气洋洋地进屋吃饭,掌柜小二摆开筵席,席间杯献交错,热闹非凡。
原本只是两个人的游戏,演变成数十人对战,最后又于酒席上化干戈为玉帛,这经历对真雅而言是极难得的新奇体验。
她兴奋得双颊绎红,明眸莹灿流光,犹如宝石。
这样的表情,令无名很是心动,扬声笑问:“很有趣吗?”
“嗯。”她频频点头。
“开心吗?”
“很开心。”
开心就好,他但愿能时时得见她如此甜美的笑颜。
无名微笑,正欲说话,一个留着一把帅气胡子的中年大叔走过来,手上捧着两只酒碗。
“小扮,萍水相逢,总是有缘,今日玩得痛快,我们来干一杯!”
要他喝酒?无名微愣,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真雅嫣然一笑,主动接过其中一碗酒。“大叔,他不能喝洒,我替他喝。”
中年大叔愕然。“哪有大男人不能喝酒的?姑娘你可别骗我们。”
“是真的。”真雅强调,抓过无名一条手臂,挽起衣袖。“你瞧瞧,他前天喝酒后,这里起的疹子尚未完全消退呢。”
大叔凑近观看,啧啧有声。“起了这么多疹子?这位小扮,你是喝了几大坛啊?”
“什么几大坛?”真雅笑谑,墨密的羽睫俏皮地飞扬。“只有几口而己。”
“才几口酒便弄成这样?!”大叔惊诧失声,一脸不可思议。
无名脸一黑,不悦地朝真雅横去一瞥,一把圈箍她臂膀,于她耳畔低语。“你够了没?在别人面前让我没面子,很开心?”
“怎么?”她娇娇地回嗔。“你有意见?”
他眯眼,一脸忿忿,旁边的大叔看了,不禁好笑。
“怎么?小夫妻吵嘴了?”
大妻——两人听闻这敏感的词,同时一震,呆了半晌,无名忽地坏坏扬唇。
“各位,在下与“娘子”有些事须得私下商议,各位且慢用,我们先行告退。”
语落,他当众将真雅架离,在众人嘻笑的目送下,步上阶梯,回到厢房。
“什么事要商议啊?”她一路任他拉着走,无奈又没辙。“好啦,我答应你以后不在别人面前调侃你不会喝酒,行了吧?”
他没立刻回答,进房踢上门,将她整个人抵在墙面,双手撑墙,威胁意味浓厚。
“我说,“娘子”——”他故意唤。
她一震,心韵霎时错乱。他靠得太近,温热的男性气息太扰人,紧盯着她的眼神又太过放肆,隐含儿许邪味。
“谁、谁是你娘子啊?”她无助地仲手,想推开他,至少在两人间架出安全距离。“不许你乱叫。”
他傲然凝立,不动如山。“这可不是我说的,外头那些人都认为我们是一对小夫妻。”
“那是他们……误会了。”她喃喃,素手抵在他胸膛,却软得推不开他。
好奇怪,为何她会觉得全身绵软无力?那天他醉酒吻她时,那股情热如沸的感觉,似乎又来了……
“不可以吗?”他沙哑地问。
“什么可不可以?”她敛眸,不敢迎视他炽热的目光。
他们,不能成为夫妻吗?与她结合,过着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满生活,是否永远只能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无名俯首凝望真雅,见她颊染霞霜,犹如一朵娇羞的芙蓉花,心口一阵渴望的疼痛。
“你还记得,自己许过我三个承诺吗?”他声嗓更哑,呼吸急促。
“嗯。”她软软地应。
“我现下跟你要求第三个承诺。”
“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