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齐低语,回想起那段筚路蓝缕的日子,胸口一阵阵地颤动,他忽然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老婆,为什么方才要对她发飙?为何明知会伤她的心,不是坚决出来见温莉莉?
为什么,不多体谅她一些些?
“我跟小冬,结婚五年了,这段时间要不是有她——”
“不要说了!”这回,是温莉莉凄厉地阻止他,身为女性的自信几乎崩溃了,她十分迂回,百般试探,好不容易确定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他却执意要推开她,而且,是为了那么一个平凡又无趣的女人。“今天在电梯里,我听见你的心跳了,跳得好快、好快,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你为什么会心跳加速?你承认吧,拜托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不要这样折磨我……”
她嘤嘤啜泣,翩然投入他怀里,紧紧揪住他衣襟,像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执着而无助。
萧仲齐俯头望她,见她哭得肝肠寸断,胸臆也百味杂陈,他举起手,正想拍她背脊安抚几句,眼角倏地瞥见一道冰凝倩影。
他愕然僵住,目光与站在对街的女子相接,那是他的妻,她正望着他,然后,一步一步、大受打击般地往后退。
她误会了!
雷电般的念头劈过萧仲齐脑海,他顾不得怀里还有个伤心的女人,仓皇将她推开,也不管路上车水马龙,身子在车阵里急速穿梭。
但他动作虽快,仍是迟了一步,叶初冬已经坐上一车出租车,亮黄色的车影,在他眼里逐渐逸去,消失在他追不到的尽头。
他找不到她。
那晚,萧仲齐开着车,疯狂地绕遍如北市大街小巷,叶初冬没带手机,他打电话给她的好姊妹夏晴,也得不到回音,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心她出事,彻夜不眠地找她。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疲倦不堪地返抵家门,刚进屋,电话铃声便响起,他几乎是飞跃地奔去接。
“我是夏晴。”线路另一端,传来一道清冷的声嗓。“你居然在家,老婆不在,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在外头找了一夜。”他苦涩地澄清。“原来小冬真的在你那里。”
“她说她暂时不回去了,要在我这里住一阵子。”
“你请她来听电话,让我跟她解释。”
“不用了,你还想解释什么?”夏晴语气超冷。“事情明摆在眼前,你跟你们公司那个特别助理有暧味。”
“不是那样,我们真地没什么。”
“没什么的话,你会深夜还跑出去见她,两个人还依依不舍地当街拥抱吗?”
“所以我说,那真地是误会啊。”萧仲齐无奈地叹息,“你就当件好事,帮我劝劝小冬,让她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我说不用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是负心汉!”夏晴厉声飙骂,酷酷地挂电话。
留下萧仲齐握着话筒出神。
他恨自己,之前竟没记下老婆好姊妹的住扯,他只有电话,偏偏她不肯转接,他再怎么焦急,也只能等老婆主动与自己接触。
原以为老婆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就会主动与他联络,但等了几天,毫无音信,他冒着再度被夏晴痛骂的风险,厚着脸皮又打她手机。
起先,夏晴故意不接,他锲而不舍地连打了十几通,她才总算不耐烦地接起。
“干么?”
“夏晴,拜托你,我想跟小冬见面,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吗?”他放下大男人身段低声下气地恳求。
但夏晴依然不给他面子,“不是跟你说了?她不想见你!”
“可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至少让我把礼物拿给她吧。”他技巧地迂回。
“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夏晴似乎有些犹豫了。
他乘胜追击,“是五周年,我答应过小冬,每年都会送她特别的礼物。”
“我知道,你这家伙就是会甜言蜜语。”夏晴语锋尖锐。
他被刺得太阳穴隐隐抽疼,“你能帮我约她面见吗?”
“你不是只要拿礼物给她吗?干么一定要见面?给我就好了。”夏晴完全识破萧仲齐想藉此接近妻子的意图,不给他任何机会,“我把公司地址给你,你派快递送过来。你记住,你最好不要自己冲来烦我,否则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所以这就是他派快递送来的礼物?”
叶初冬听罢好姊妹转述经过,微颤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装得十分精致的礼物。
“不是快递送来,是他自己送来。”夏晴冷哼,“你老公倒挺鬼灵精的,还想躲在一边,偷偷跟踪我回家,幸好我够机灵,开车左拐右弯,半路上就把他甩了,”
“他本来就很聪明。”叶初冬轻叹,慎重抚模着礼物盒,仲齐会如此千方百计地想找到她的下落,代表他对她还是在乎的吧?
“瞧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心软。”夏晴翻白眼,在她身旁的沙发落坐,“我不是说过吗?你可不能太轻易原谅他,一定要给他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教训,他才会牢牢记住。”
叶初冬不说话,默默盯着礼物,唇角噙着苦笑。
若是从前,夏晴肯定会劝她别太钻牛角尖,给仲齐一个解释的机会,但前不久,夏晴才惊觉自己遭恋人背叛,那男人接近她原来别有所图,她恨自己傻乎乎地被利用,连带鄙夷世上所有男人。
这几天,姊妹俩夜夜对酌谈心,为了疗情伤,夏晴总是喝得烂醉,而叶初冬仍一如既往,谨慎地节制自己,不话自己贪杯。
她告诉自己,是为了照料好友,才不许自己喝醉,但内心深处,她其实明白自己是害怕失控。
那夜,嘶声指控丈夫的她,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你不想打开礼物看看吗?”夏晴在一旁观察她的表情,哑声扬嗓。
她蓦地凛神,良久,才慢慢地拆开礼物包装。
层层收纳着泡棉的纸盒里,裹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雪花球,玻璃球体里,是一个粉妆玉琢的银白世界,一间可爱的小屋,一个和蔼的圣诞老人,几个正嘻笑着打雪仗的孩子,还有朵朵雪花,轻盈地飘落。
“好漂亮!”就连抱定主意吐糟的夏晴,也忍不住赞叹。
是的,的确很漂亮,因为她名唤“初冬”,所以他才将这样一个属于冬季的童话世界送给她吧?他很用心挑礼物,真的很用心。
“可我说过,我不要易碎的礼物啊……”叶初冬酸楚地呢喃,忆起那外意外被她砸碎的蝴蝶花器,心弦揪紧,几乎绷断,“我明明说过了,我很怕不小心会打破……”
既然他要对她用心,为何不多用一点点?为何会忘了她的惊惧,不记得她千叮万嘱的话?
泪潮蓦地在眸海泛滥,她抱紧雪花球,哽咽地低语:“仲齐、仲齐,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小冬,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哭了?”夏晴见她落泪,惊慌失措,“你老公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吗?很漂亮,不是吗?”
“我知道很漂亮,我也很喜欢,可是……”叶初冬轻颤地扬起羽睫,“小夏,我真的好讨厌自己,仲齐已经对我够好了,可我总是这么斤斤计较,这么为难他……”
“你哪有为难他?你对他也很体贴啊!”夏晴急着安慰她。“这次真的是他做错了,他不应该跟那个温莉莉搞暧昧。”
“不是这样的,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
“我不懂,小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说夏晴不懂,就连叶初冬自己,也捉模不透自己复杂的心思,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但她不确定自己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