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齐快步走过去,抢在那男人毫无风度地出拳前,及时为她解围。
她似乎没料到他会英雄救美,呆看他一眼,两秒后,才细声道谢。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姐。”他痞痞地劝告。“想喝酒的话,买酒回家喝就好了,除非你们是有意来钓凯子,否则——”
一记凌厉的注视止住了他,她板著脸,眉宇蹙拢的表情瞬间令他联想起小学时一个严厉的女导师。
“先生,我很感激你替我们解围,不过这间店应该没规定谁可以来、谁不能来吧?我们就想来这里喝酒,不可以吗?”
脾气不小嘛!
萧仲齐惊讶地扬眉,没想到一只小兔子有胆跟自己呛声,他转过眸,望向她身旁的女人,笑笑地问:“你的朋友脾气一向这么冲吗?”
那女人脸蛋一歪,甜美地耸耸肩。“她平常人很好的,谁教你说错话,侮辱我们?”
他侮辱她们?
萧仲齐眨眨眼,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在脑海里倒带。他说话一向是这种调调,没恶意的,也不是对她轻蔑,不过显然是伤了这小兔子的自尊了。
“小夏,我们走吧!”小兔子明显不想跟他勾勾缠,拉著手帕交离开。
他有些遗憾地目送她的背影,以为两人从此不会再见了,谁知命运之神自有安排,原来两人在同一栋办公大楼上班,几天后,又在员工餐厅巧遇。
他身边,照例跟著一群爱慕他的女同事,而她一个人坐在最角落,斯斯文文地吃著自己做的便当。
他刻意经过,瞄一眼,她的餐盒小巧地分成一格一格,每格放不同的菜色,白饭是用另一个盒子装,晶莹剔透、粒粒分明。
就连带个便当,她也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他老妈,以前总是随便将一堆饭菜往保温盅里塞,每样菜的味道全混在一起,尝不出个所以然。
真糟糕。
萧仲齐无声地叹息,他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家伙,竟对一个中规中矩的模范生产生兴趣,他们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八竿子打不著一块儿。
她倏地扬起眸,迎向他的视线,他轻佻地对她一笑,她又惊又愣,跟著又端起一张严肃的脸,冷淡地瞪他。
看来她很不喜欢他啊……
萧仲齐自嘲地勾唇。
这男人,为什么总是对她笑?
在夜店里笑,在办公大楼也笑,只要碰到她,他总会对她那么意味深长地笑上一笑,好像两人共享某个秘密似的。
谁跟他有秘密了?她跟他一点也不熟好吗?
他们只是偶然萍水相逢,擦身而过就该各自走各自的路,他干么老是来招惹她?她不想回他笑,也不想跟他打招呼,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一点也不想认识他。
但她却渐渐发觉,自己在偷窥他的世界。
每天用餐,她习惯性地会在大楼共用的员工餐厅里找寻他的身影,他并不是天天来,但只要一出现,绝对在餐厅里卷起一阵旋风。
女同事喜欢接近他就罢了,就连男同事似乎也将他当成好哥儿们,争相与他攀谈立交情。
他对每个人都麻吉,为人海派,开朗风趣,她曾听见几个他公司的同事谈论他,说他工作能力也是一把罩,是高层眼中不可多得的超优秀人才,重点栽培。
他们嫉妒他,却也欣赏他,因为他的确够出类拔萃,做人做事都没话说。
“你说一个人怎么能得天独厚到这种地步?”一个男同事感叹。“听说他从小宝课运动样样拿第一,家世背景也是一流的,他爸是大学副校长,妈妈是知名会计师,跟人合伙开了间事务所,听说赚很大。”
“我看他根本不必工作,在家当公子爷,家产就够他一辈子花用不完了。”
“怪不得那些女人都爱他,呿!”
“瞧你这么酸的口气!人家长得帅咩,又有才气,家里又有钱,你是凭哪一点想跟人家比?”
“就是比不过,才气死人!”
“算了,再怎么说,仲齐这人不坏,对我们也很够义气,什么事能帮的,都尽量帮著我们。”
“所以我想讨厌他,都办不到啊……”
这世界果然不公平。
这是叶初冬偷听的心得,她能理解那些男同事的感伤,这男人的确太得天独厚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或许就因为如此,才养成他那种游戏人间的玩世不恭吧?
这世上,有她这种兢兢业业,只能在梦里追求微小幸福的人,也有他那种什么都能信手拈来,生活不虞匮乏的人。
真羡慕。
叶初冬淡淡地苦笑,再次确定自己跟那样的男人不可能有交集,她要自己收回驿动的心,认分工作。
这天,她又拗不过几个同组同事的恳求,接下了不该她做的杂事。她在办公室里就像个便利贴女孩,有求必应,对于经常必须加班来完成同事请托的任务,她习惯了,也不以为意。
只是这回,事情真的太多太琐碎了,等她忙完,抬头望时钟,惊觉竟已接近午夜。
她担心搭不上最后一班捷运列车,匆匆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经过附近一家夜店时,她瞥见了他。他似是喝醉了,一个人出来透气,站在一盏路灯下,抽烟沉思。
接著,他也看见她了,冲她迷蒙地一笑,她正犹豫是否该回应时,他蓦地摇摇晃晃地蹲下来,开始狂吐。
他竟然喝到吐。
她不以为然地颦眉,却又忍不住担忧,走上前,递上一方干干净净的手帕。“你还好吧?”
“没事。”他吐完,整个人清醒多了,接过手帕,擦拭自己嘴角。
她审视他。“你总是这样毫无节制地喝酒吗?”
他在她话里听出一丝批判的意味,自嘲地扯唇。“我很糟糕,对不对?”
既然他自己知道,为何还要过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每天泡夜店跟美眉们寻欢作乐,这种生活有意义吗?
“我也知道很没意义。”他仿佛看透她的思绪,微妙地笑。“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让我的人生变得有意义,你告诉我,我应该追求什么?”
她无言,心头初次对这个男人生起某种怜惜之意。是啊,他要什么有什么,任何事物都唾手可得,这样的他,还有什么值得追求?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救了?”他误解了她的沉默。
“不是。”她谨慎地摇头。“我只是觉得原来你……也过得挺辛苦的。”
他一震,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抬起眸,震惊地望她。
他在她眼里,看见温暖与宽容,而她在他眼里,看见不知所措。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他呢喃。“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他干么要知道她想些什么?他们又不熟。
她疑惑地蹙眉,而他看见她眉宇又收拢,忽地笑了,笑声由清脆爽朗,逐渐变得低沉沙哑。
然后,他愣愣地望著她,眼底藏著某种她难以理解的情绪,教她一颗心不听话地狂跳。
他突如其来地握住她的手,厚实又温热的掌心急速烘暖她脸颊。
“我实在太糟糕了,你管管我吧——”
那夜过后,他正式对她展开追求。
她不是他平常会往来的女生类型,也玩不起都会男女惯玩的调情游戏,他的同事好友们知道他看上这样一只清纯呆板到近乎无趣的小白兔,都嘲笑他一时冲昏头,丝毫不看好两人的恋情,甚至很机车地私下打赌什么时候会一拍两散。
但教他们跌破眼镜的是,两人一路走来,愈恋愈疯狂,不仅时时刻刻思念对方,天天想见面,他甚至打破惯例,带她回家给父母瞧。
他老妈乐坏了,本来差不多对他这个野孩子死了心,料想这辈子看不到他正经地娶个好女人、成家立业,没想到事情发展令她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