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管是身为记者的她,或是身为某个男人新婚妻子的她,都仿佛已坠入悠远的时光之河,随着水流漂远。
她甚至有点想不起来,当时的喜怒哀乐,都是为什么了。
“戴醒仁……这五年来,你过得好吗?”她低声呢喃,水眸依旧紧盯着萤幕,机场大厅万头揽动,人来人往,加上一群记者挡镜头,教她一时看不清他的身影。
蓦地,记者们散开,而他挺拔伟岸的身影毫无预警地撞进她眼帘,她怔住,心脏有片刻忘了跳动。
他似乎变得更帅气了,肤色更黝黑,身材更结实,五官虽仍如刀削一般凛锐,眼角微蕴的风霜却让他显得比以前可亲。
还有,他懂得笑了,唇角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不像从前,总是抿着一张嘴,傲然冷漠。
莫传雅暗暗掐握掌心,芳心恢复跳动,并急速狂奔。
为什么他能笑?他说过,这世上没那么多值得笑的事,为何他能对那些记者微笑?
他稍稍侧身,另一道窈窕倩影映入镜头,是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很漂亮,眉目分明,笑颜甜美。
记者问出她是麻醉医生,与戴醒仁在南美认识,两人之后进行多次合作,相当有默契,这回她也将加入手术小组。
“各位记者先生、小姐,请你们期待戴医生的医术,绝对会让你们眼睛一亮,看他动刀就像是欣赏艺术一样,会令人着迷。”她笑着宣称,望向戴醒仁的美眸璀亮,显是对他非常仰慕。
他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回她一笑。
莫传雅瞪着那含蓄的笑容,胸口紧窒,心弦牵痛。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有那个女人在,他才那么不吝惜地对任何人附赠微笑,原来是身边跟了个最佳夥伴兼仰慕者,他才变得更英气逼人。
原来,是因为她吗?
莫传雅按下遥控器,关电视,室内顿时一片静寂,而她闭着眼,一个人尝着寂寞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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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累了吗?”
坐上“和恩医院”派来的轿车后,朱湘琳立刻转向戴醒仁,关怀地问。
“还好。”他低声应,眼睫却落下,在下眼皮处形成忧郁的暗影。
朱湘琳以为他真的累了,体贴地不吵他,保持安静。
但他其实并不疲倦,只是有点慌,有点感慨,有一点点,近乡情怯。
经过五年,他终于再度踏上台湾的土地,接下来他将前往“和恩医院”,回到他以前工作的地方。
而他前阵子跟恩师熊建明联系时,才听说自己的妻子从母亲手上接下棒子,成了医院的董事长。
五年不见了,她,过得好吗?
罢到美国的时候,他试着打过电话给她,她从来不接,他每个星期写e-mail,她也不曾回信,他只能向岳母大人或她的好朋友简艺安探听她的近况。
知道她一切平安,他稍稍感到安心,却也更惆怅,因为她显然还是不肯原谅他。
她恨着他吗?他曾在信里问,一样得不到回音。
渐渐地,他灰心了,悄悄深埋一腔情感,投入忙碌的医院生活。他忙着诊治病患,忙着参加各种学术研讨会,忙着在一场又一场手术中精进自己的医术。
两年前,他甚至效法自己的恩师,到第三世界国家义务行医,直到数个月前,才又回到美国。
这次要不是莫家老女乃女乃病了,需要他帮忙开刀,他也不会回台湾。
他曾经告诉她的家人和朋友,如果她想见他,如果她有丝毫愿意原谅他的可能性,只要一通电话,他会马上放下一切,飞回她身边。
可是,他从没接过那样的电话,甚至连暗示也不曾。
她就那么恨他吗?恨他恨到宁愿永不相见?
这次他回来,她总该要见他了吧?她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该不会一见面,就送上一份离婚协议书吧?
戴醒仁自嘲地寻思,愈想愈觉得他倔强的妻很有可能这么做,胸口因而一寸一寸地缩紧,几乎找不到呼吸的空隙。
到时,他该怎么做才好?
“醒仁,我们到了。”朱湘琳柔声提醒。
他这才猛然回神,睁开眼,望向车窗外,几个医生护士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欢迎他,领头的正是他的恩师,也是现在医院的副院长,熊建明。
“教授!”他不觉有些激动,迅速开门下车。
“你终于回来了,醒仁。”熊建明依旧热情,熊臂一层,将他牢牢扣住,重重拍他的背,然后又推开他,像审视自己的儿子般打量他全身上下,笑意满满,与有荣焉。“你长进了,醒仁,我早料到你一定会有一番成就,只是没想到你比我想像的还厉害。”
“是教授指导有方,我才有今天。”他诚恳地回应。
熊建明听了,讶异睁目,几秒后,他笑了,笑得畅快淋漓。“你变了,醒仁,现在比以前懂得说话多了,果然这五年的岁月不是白过的,真的长大了。”
戴醒仁微笑。“听教授这么说,好像我以前很让你伤脑筋?”
“不简单,现在连幽默感都有了,很好、很好!”熊建明乐呵呵,对这个爱徒是愈看愈中意,欣喜不已。
“对了,教授,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朱湘琳小姐,是麻醉医生。”戴醒仁为恩师引荐。“我们合作很多次了,这次手术需要精密的术期麻醉,所以我请她回来一起帮忙。”
“我知道,我听说了。”熊建明笑着跟朱湘琳打招呼。“朱小姐,你父亲现在在纽约执业,对吧?我们俩可是老同学,以前还一起在医院实习呢!”
“真的吗?”朱湘琳惊喜。“爸怎么都没跟我提过?”
“他是大忙人,哪有空理会这种小事?等等你再帮我打通电话念念他。”熊建明开玩笑,顿了顿,又转向爱徒。“你刚下飞机,一定很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不累。”戴醒仁婉拒恩师的好意,湛深的目光扫过周遭,找不到自己最在乎的人,眼神瞬间黯淡。“传雅……在医院吗?”
“你说董事长?”提起莫传雅,熊建明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担心隔墙有耳,他悄悄将爱徒拉到一边。“她现在可能在病房陪她外婆吧。怎么?难道你们到现在都还没联络?”
戴醒仁不答话,只是苦涩地牵唇。
熊建明见他这表情,心下了然,眼底浮上同情。“别急,你既然回医院来了,总会见到她的,一定有机会好好跟她谈。”
希望如此。
戴醒仁苦笑,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教授,请你召集手术小组的成员,我想先开个会,讨论外婆的病情。”
“我就知道。”熊建明看着他,笑笑地叹息。“你啊,不管怎样,总是病人优先。”
“这样不好吗?”戴醒仁不解恩师为何有此感叹。
“这样当然很好。”熊建明笑道,眼神却很复杂,似有些不忍。“不过有时候,你也该学会先顾自己。”
“外婆可不是普通病人,她也算是我的……家人。”虽然他不确定,现在莫家人是否还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一念及此,戴醒仁又涩涩地笑了。
经过五年岁月的淬炼,他已学会用笑掩饰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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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手术小组评估过莫方诗绮的身体状况,决定为她开刀。
手术小组名义上由熊建明领导,但实际上负责主刀的医生却是戴醒仁,师徒俩久违的合作,在医院内掀起话题,开刀房楼上的观察室里,挤满了前来目睹高难度手术现况的医生,一些辈分较低的医生卡不到位,只能在办公室里观赏同步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