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地望她,不吭声。
“拜托你,让我下去……”她快崩溃了,顾不得在他面前的形象,软弱地求饶。“我真的很怕……”
“降落吧。”他命令驾驶员,然后望向她,无奈似地叹息,一把揽住她的肩。“过来。”
“你想……做什么?”她牙关打颤,眼眸孕育透明的珠泪。
“我抱着你。”他压下她上半身,让她偎在自己大腿上,像哄小孩似地拍抚她。“傻瓜,这有什么好怕的呢?跟坐飞机没什么不同,难道你从没坐过飞机吗?”
“这跟飞机……不一样。”简艺安哽咽地反驳。而且她每回搭飞机,也确实会有点心惊胆颤,一念及此,她不禁将脸蛋埋得更深,双手紧紧圈抱他的腰,寻求安全感。
真是小傻瓜!
柯牧宇凝望她,又好笑又心疼,怜惜地拨弄她的发。“我问你爸,你最怕什么?他说你怕高,可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这么怕,紧张成这样。”
“我就知道!”她恨恨地呛。“你就是要欺负我,对吧?”
柯牧宇寻思,看着趴在他怀里的女人。
他的确想欺负她,想给她一点小小惩罚,想看这有胆在他面前装失明,从他手上偷走机密情报,跟他玩游戏的女人惊惧地睁着眼,柔弱地向他臣服。
他以为看她如此惊慌失措,自己会很得意痛快,但不知怎地,胸口却缩紧,有些疼,又流溢某种难以言喻的甜。
这个多变的女人啊……她的机智令他着恼,不经意的脆弱却又令他心疼。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你胆子大,很喜欢玩攀岩、高空弹跳这类刺激性的活动。”她继续埋怨。“可我不行,去飙车去冲浪我都OK,但只要高的地方我就会怕。”
“这可是你说的,那下次我们去冲浪吧。”他打蛇随棍上,马上与她立约定。
“说什么下次?我连这次能不能平安都不知道。”
她还在怕啊?
柯牧宇勾唇,很想恶劣地取笑她,心弦却不舍地牵紧。“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你知道吗?以前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我也会开小飞机——”
“不要说了!”她不想听他在高空上的丰功伟业,更没勇气想像;“你以后不准开飞机。”
他扬眉。她以为自己凭什么对他下令?“为什么?”
“因为我会担心。”她迷迷糊糊地说出真心话。
柯牧宇一震,惘然望她,幽深的眸海,隐隐波动着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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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了!”
下机后,为了表达自己对他恶劣行举的不屑,她决定中止约会,义愤填膺地宣布。
不料他竟欣然同意。“是该回家了。”
什么嘛……
眼见两人初次约会就此戛然而止,虽是她主动提议的,简艺安仍没来由地感到郁恼。
她闷闷地坐上他的爱车,他拉下车篷,踩油门,在市区一阵滑溜地穿梭后,直奔高速公路。
“你干么?”
“带你回家啊。”
“我们家需要上高速公路吗?”
“因为我们要回的是你台中的娘家。”
“为什么?”她愕然望他。两人婚后,他总是藉口工作忙碌,从未陪她一起回过娘家探亲,今天是下红雨了吗?
“这是交换条件。”他神秘地微笑。
“什么交换条件?”她追问。
他笑而不语,就是不肯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不到一个半小时,夫妻俩便回到她位于台中郊区的娘家,简父似是早料到他们会来,热情地在门口相迎。
“爸,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简艺安惊讶。
“你老公没跟你说吗?”简父呵呵笑。“我们早就约好的。”
“你们约好的?”她更不解了,眸光在两个男人脸上来回交错,偏偏他们口风都紧得很,不透露一丝玄机。
“快进来,艺安、牧宇,今天晚餐是我亲自下厨,你们尝尝看,看我这个老头最近自学烹饪,成效如何?”
简父招呼小俩口进屋,餐桌上已然摆开一席菜色,都是些简单的家常料理,其中还有简艺安爱吃的九层塔烘蛋,以及柯牧宇喜欢的辣豆瓣鱼。
“爸,看来你真的下了功夫准备喔!”简艺安笑赞父亲,亲热地挽着他在餐桌前坐下。
“要不要喝点什么?冰箱有啤酒。”简父作势起身。
“我来吧,爸。”柯牧宇主动接下任务,开冰箱拿来两瓶啤酒,又端来三只玻璃杯。
“我不喝酒,有没有果汁或汽水?”简艺安问。
“你不喝?”柯牧宇讶异地挑眉。
“我们家艺安不喜欢喝酒。”简父笑着解释。
是这样吗?那昨夜喝得酩酊大醉的醉鬼又是谁?柯牧宇戏谑地瞥向妻子,她察觉他调笑的眼神,悄悄扮个鬼脸。
在父亲面前,她可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儿呢!
“那喝这个吧。”柯牧宇找出一瓶可乐,接着开瓶,为三个人一一斟上。
“爸,我敬你。”他讨巧地率先举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呵呵,只要你们有空常回来,我当然就如意了。”简父心情显得十分愉悦,席间笑声不断。
简艺安旁观丈夫与父亲对话,见两人言谈自在,和乐融融,不禁大为讶异。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熟稔了?仿佛不久前才见过似的。
包诡异的是,一向傲慢的柯牧宇竟在丈人面前佯装成好女婿,斯文有礼,不但席间殷勤劝酒,餐后更抢着洗碗。
他发什么神经?
简艺安不可思议,与父亲坐在客厅闲聊,一面仍不住往厨房内张望,满月复狐疑。
简父看出她的惊疑,倾身过来,压低嗓音。“其实牧宇前阵子来这里找过我。”
“什么?”她一震,回眸望向父亲。“他来找你?什么时候?”
“就两个礼拜前吧,他来这儿住了一个晚上。”
两个礼拜前?简艺安蹙眉沈思,不就是她以为跟他办妥离婚手续那时候?
“他找你做什么?”她轻声问父亲。
“他啊,问了好多关于你的事,大大小小的,打听得钜细靡遗。”
“他打听我?”简艺安恍然。“怪不得他会知道我有惧高症,原来是你出卖自己的女儿。”她撒娇地责备父亲。
“这有什么?帮助女婿了解我家女儿,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啊!”简父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不仅问你怕什么,也问你爱什么,你喜欢吃的东西,爱听的音乐,我都告诉他了,包括你高中时跟人家学坏去飙车跳舞的事。”
她骇异。“拜托!你干么连那种事都告诉人家啊?”
“因为他一直问嘛!”简父颇觉冤枉。“而且我想他应该是担心你前阵子泡夜店的事,才会想知道……这还不都怪你自己?不乖乖做人家的好老婆,泡什么夜店?”
她泡夜店,也是听从他那个好女婿的指示啊!简艺安有口难言,深深地体会到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柯牧宇洗完碗,又陪简父走象棋,翁婿俩各展长才,互不相让,最后还是简父棋高一着。
简艺安看得出来,那是丈夫故意相让的,心弦不禁柔柔一牵。
说也奇怪,既然他能与她爸爸和睦相处,为何就是不能对自己的父亲和颜悦色?难道因为他父亲年轻时在外头太风流放荡,气走他母亲,所以他至今不能原谅?
一念及此,她不觉有些心疼。从前她老是责备他不懂得体谅父亲,或许自己也该多体谅他一些……
“艺安,在想什么?”含笑的声嗓拉回她迷蒙的思绪。
她一凛,定定神,迎向丈夫俊朗的脸庞。“我爸呢?”